等到红血通道完全冷却后，和二、齐大、卢四、白三、乐三和托二六个身材瘦小的猎卫一起前去探测红血通道。通道已经被熏得漆黑，洞壁发出的亮光，透过漆黑的烟迹，显得斑驳陆离，和二走在前面，地上留下一串刺眼的脚印。一路上，大家使出爬、攀、钻、滑……各种技巧，经过三天摸索前行，大家忍受着越来越高的温度，听到洞内洞外传进的各种声响，有风声，雨声，动物声，人声，回声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咚咚声，呼呼声，嘶嘶声，锵锵声……几个人越来越烦躁。
在匍匐爬行了很长一段缓坡后，齐大说：“我有些喘不过气了。这样狭窄的地方让人难受。”
话音刚落，前面的和二“哎哟”一声轻呼，他掉进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这里是一个瓮型的洞腔。
夜晚降临，温度也有所下降。几个人查看一番，地面漆黑，踩上去不像颅山石头那样硬邦邦的，椭圆形的洞四周并没有通往洞外的通道。和二说：“不可能吧，这不会是尽头了吧？”
托二使劲挤了挤自己的小眼睛，仰头看着“瓮”的顶部，说：“在那里呢。”
大家抬头看，在头顶上的洞顶，果然有一个黑色的小洞，约莫两三倍腰粗。
“原来在这里。”和二说，他看看四周光滑的洞壁，“怎么上去呢？”
“人梯。”卢四说得很简洁。
“好，你们搭人梯，我上去。”和二连忙说，他不会把这个探险机会让给别人。
和二攀着人梯钻进了“瓮”顶的小洞，他的脚刚消失在洞里，就从洞里掉下几款黑漆漆的“石块”，砸在白三的头顶上，人梯垮塌，几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白三坐在地上一脸痛苦地捂住头。
头顶的洞陆续掉下黑“石块”。几个人连忙忍痛爬起来躲到一旁。
乐三一瘸一拐地试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并没有摔伤，他拉开白三捂头的手，白三的头上红肿了一个大包，并没有流血，乐三笑了。
卢四捡起地上的黑“石块”，他掂一掂，并不重，“不是石头。”他说着用手一掰，“石块”断了，掉下许多碎屑。
几个人都凑过来看，白三捂着头，瞅了一眼说：“上面这么多孔，这是血块。”
卢四半信半疑地看着白三咧开的“地包天”牙齿，问：“你怎么知道？你见过这样的血？”
白三使劲揉了揉头，乜斜着眼看卢四，说：“金三不是说过吗，这洞里有血。”
齐大搓了搓屁股，不屑地说：“你也是听金三说的呀？”
白三指着地面说：“这地上也是血。”
大家低头看地面，用脚踏一踏，感觉有弹性。白三突然说：“这儿还有洞。”大家凑过去一看，白三站立的地方，瓮壁上一条从上至下的裂缝，有巴掌宽。从裂缝中传出模糊的声音，齐大贴过耳朵听一听，说：“是洞外的声音，这儿能通向洞外。”
和二手脚并用，一步步蹬着松动的漆黑洞壁朝上爬去。“烧鼎的柴烟熏到了这里！”和二想，洞外传来夜风的呼啸声和动物的嘶鸣声，清晰异常，和二知道这里离颅山山顶不远了。
和二似乎看到头顶有亮光，他奋力向上蹬几步，手便摸到一些盖在洞顶的类似树枝的东西，和二停下来喘口气，在听到上面没有动静的情况下，和二用力推开头顶的遮盖物，一些灰尘碎屑掉落在他的头上，迎面扑来呛鼻的气味，凭借多年的捕猎经验，他知道这里是动物的巢穴，和二心脏狂跳。他从拨开的树枝缝之中探出头去，明亮的洞顶下堆满了干枯的树枝、灰白的骨头和干燥的粪便，不见任何活物。和二使劲嗅一嗅，没有闻到新鲜粪便的味道。
和二爬上去，踩着脚下碎裂的枯枝、白骨和粪灰，小心谨慎地探查整个巢穴，正前方的空间越来越宽大，一直向前延伸。和二小心地移动着，好像枯枝堆里随时能跳出一个活物来。
走了一会儿，地面的枯枝没有了，凉风从前方吹过来。再走一会儿，和二看见了前方黑黑的一个圆形，那儿就是洞口了，几颗隐约可见的星斗挂在夜空。
来到洞口，和二向外张望，漆黑的夜空下，颅山光亮无比，映照着多多草原。
一番观察，和二断定这里应该是肠草滩附近，因为在悬崖下，一长段缓坡和肠草滩的缓坡非常相似。当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后，他折回洞内，认真查看地上的白骨，通过头骨判断应该是野牛，猛狮，角马，等动物，和二吃惊不小，是什么动物能将野牛和猛狮这样体型庞大和凶猛异常的动物掳掠到颅山山顶的洞里。
在进洞的垂直洞附近，和二踩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他拨开地上的树枝，看见一个圆石，“还有蛋？”和二这样想，他双手从枯枝泥中抠出圆石，定睛一看，吓得他直冒冷汗，这是一个头盖骨，一个人类的头盖骨。
定定神，和二决定将这颗人类头骨带回去。他继续清理了巢穴，接着又发现了更多的人类头骨，和二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依然吓得不轻。和二立刻做了两个决定，一是对其他人隐瞒发现人类头骨这件事情，二是回去后立刻砸掉那个石蛋。
回到瓮型洞里，齐大正在石缝上贴着耳朵听，和二轻描淡写地对大家说：“上面是一个巢穴。那个掉进流水洞的蛋应该就是巢穴动物的蛋。从这里掉下来，弹到下面的洞里，一直滚到了流水洞里去了。”
“看见了动物了吗？什么动物的巢穴？”齐大等人迫不及待地问。
“是个废弃的巢穴，没有动物，只有白骨。估计这堆骨头就是它。”
几个人顺利回到流水洞。
阳二的第一个问题是“发现什么了？”
金三的第一个问题是“大家都安全吧？”
孩子们的第一个问题是“还有蛋吗？”
和二隐匿了人骨的事，其余问题都一一作答。
最后有两个焦点问题困扰大家，一是巢穴离出口的距离不足以躲避炙日的高温，什么动物能承受如此高温？二是这只动物的体型要多大才能捕猎野牛，并将野牛搬回离地面如此高的颅山山顶？
“红龙！”金三喃喃道，“看样子红龙不是传说。”
孩子们知道的故事是，颅山是红龙的头变成的。另一个版本是，红龙是长着翅膀能在炙日光下出没飞行的巨兽。大家一致认为，只有红龙才能圆满解答大家的所有问题。
“那么这是一只红龙蛋？”叶三说。
“里面有龙？”抱着蛋的莫大说，他用手抚摸着蛋表面的刻纹。
和二说：“哪来什么龙？就算是有，也早变成石头了。”
阳二说：“把石蛋砸掉更安全，免得留下隐患。”
族人都同意，和二也不再反对：“砸不砸都无所谓。就算是龙蛋，也早变成石头了。”
莫大的反对无效。
大家伙采用了很多办法来处理这只蛋，从高处砸下，用斧子砍，用锯子锯，用火烧，用拳头锤，用脚踢，用牙咬……石蛋安然无恙。
金三说：“把那块陨石找出来。”
莫大扔下石蛋就朝杂物室跑去，霍大、叶三紧跟其后。烟大伸手阻止，但三个孩子转眼就跑得没影了，还有几个孩子也朝杂物室去了。烟大等大人笑着摇摇头。
好一会儿，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回来了，莫大满头大汗抱着石蛋，尴尬地说：“太重了搬不动。”
烟大连忙接过石蛋，对莫大说：“看见没有？你还要再长几年才行。”
莫大红着脸想要顶句嘴，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大家将石蛋放在地上，散开围成一圈，烟大像一个举重运动员一样举着陨石，一步步走到石蛋跟前站定，将陨石瞄准石蛋高高砸下，随着人群中的惊呼声，陨石砸中石蛋的侧面后，就像生根一样定在了地面，而石蛋则朝着丁大的方向直飞而去。
丁大十二岁，他身手敏捷，恍惚中见有东西直冲自己而来，丁大侧身一躲，石蛋擦着他的胸部飞过，丁大倒地不动，胸膛上满是鲜血。
于丁、丁仙、丁贡、丁孟和丁何一大家人正在大厅闲聊着，砸石蛋没有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听见有人叫“于丁”，几个女人才急忙跑过来。
哭声响起。
阳二偷偷溜了。“一定要躲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阳二在心里默念道。
烟大站在于丁旁边，他明白这时候去安慰于丁纯属自找苦吃，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是我不对！你就怪我吧！”
“你还我的丁大……”于丁猛地站起来，冲着烟大声嘶力竭地吼叫。
见烟大杵在那里不动，于丁伸手在烟大脸上猛扇，烟大像一尊雕塑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僵直着脖子任由于丁抽打着。
于丁并没有住手，烟大的脸已经被打得通红。花休在一旁看着，不停地流泪。“没事！”烟大安慰泪眼婆娑的花休，声音模糊不清。
于烟看着烟大红肿的脸，不停地训斥烟大：“活该！”她还对妹妹于丁说：“打！打死他偿命！”大家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只是这种一点也不心疼自己儿子的做法，大家都非常不理解。大家更愿意相信于烟这样做只是在“使气”，向于丁“使气”，向烟大“使气”，向她自己“使气”。
“住手！”托朴死死拽住于丁。
于丁对着托朴破口大骂。
托朴不理于丁的谩骂，拉住于丁不放手。于丁手肘使劲一拐，挣开托朴的手，怒目直视托朴说：“没你的事。”
托朴的身材很高，光滑的额头垂下细细的头发，凹陷的眼眶里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洞壁光的照射下闪着迷离的光，紧致的脸部皮肤染着红晕，洁白长挺的鼻梁上有一些小的雀斑，厚厚的红唇微微翘起，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像一个经常奔跑的猎卫一样，健康且充满活力。
于丁继续扇着烟大，她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无力。烟大依然挺立在那里，任由于丁的手抽打自己。终于，于丁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烟大看看于丁，认为她已经发泄完了，转身就走。
花休跟着烟大，她帮烟大擦了嘴角的血，不停地摩挲烟大红肿的脸。“你怎么不躲起来呢？你不知道于丁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花休越说越生气，越说越伤心。
“真没事！”烟大重复着这句话，如果他不去挨这几巴掌，他会放不下的。现在他是真没事，脸上的火辣辣感受让他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你不能走！”于丁在身后沙哑地喊着，她气歇匀了，“我要你偿命。”
烟大转身要回来，花休扭着烟大手臂说：“不要去了。”
“你不要管！”烟大说着要挣脱花休的手。
花休跪下，双手环抱着烟大的右腿，不停地哀求：“我求求你，不要去了……”烟大迟疑了一会儿，用力抽出了自己的右脚，快步回到了人群中的于丁身旁。
于丁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她趴在地上抱住了烟大的小腿，张嘴使劲地咬烟大的腿，鲜血顺着烟大的腿向下流。烟大咬紧牙关，绷直了脸，一声不吭地站着。
和银、静宁等人扶着月静赶了过来。
“你干什么！”月静呵止于丁。和银和其他女人也一起过来拉于丁，于丁松开嘴，疯了一样狂舞着身子和双手，不让女人们近身。
白大冲过来，用铁箍一样的双臂紧紧圈住烟大的上身，烟大居然动弹不得，左大等人连忙帮忙，与白大合力将烟大推到一旁，族人看得目瞪口呆。
白大虽然力大如牛，却整天啥事也不干，是洞里的少数几个闲人之一。十六年前，白大成年的时候就被选做猎卫，但他参加过几次狩猎后，就被当时的族长寒二制止了，从此，白大再无事情可做。后来寒二说漏嘴了，大家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在白大仅有的几次捕猎过程中，不仅没有帮助大家，反而差点害死寒二。白大却说是寒二的过错。但他没有反对寒二对他的处罚，从此就安心在洞内呆着，不再狩猎。他的嘴唇微微突出，平常话不多，就算说话时也几乎看不见嘴唇的翕动。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展示一下自己的神力，早就被大家遗忘了。
月静检查完丁大后，简洁地说：“砸晕了。”
丁大倒地时，头撞在地上晕倒了。
于丁听了也晕倒了，显然她是装晕。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于烟站得远远地，一直看着花休和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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