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冷面冷清的七皇子不为所动。
“嗯，拿给卫平吧。”
他话音刚落下，赵佑身后的随从就忙走上前，清秀的脸上含着笑，神色略带讨好地向她伸出手。
云侧妃头垂下，神色更加黯然伤感，将手中紧抱着唯恐凉了的汤递过去。
丫鬟见此脸上愤愤不平之色更加明显，只是碍于身份和主子的阻拦不能言语，眼睛瞪得很大。
赵佑素来不是多言的人，云侧妃此时也颇受打击不欲言语，是以二人一时无话，静默地各自立着。
片刻后，赵佑重新抬步欲迈进书房，同时头也不回地道：“无事的话就回去吧。”
云侧妃虽早便知晓他同当今陛下一样不贪美色，但他之前待她也不会如这般冷淡疏离，现在倒仿佛是突然厌倦了什么似的。
她清婉的眉眼间愁容愈盛，满是被人冷落后的黯然愁苦：“是。”
伸手推开书房门，赵佑忽地止住步子，俊美的脸上仍是一片冷然，开口：“我近几日会出门一趟，之后会有一两月不在京中，你注意照看着府中的情况，母后那边也时常关注些，多去陪陪她。”
他神色虽无什么明显变化，但提起自小爱护他的母后，语气里多少还是添了些暖意。
云侧妃见他停下，清愁点点的眸中本升起了希望，闻言只是更添一层失落：“是，妾身知晓。”
她不打算多问，因为她深刻地知道自己的身份。
云侧妃是两年前由皇后亲自赐给赵佑的，原因很简单。
身份尚可，性情温顺无争，恰巧七皇子年纪到了需要侧妃又对她不反感，于是就入了府。
随她一同入府的还有另一位侧妃，也是由皇后赐的，性情与她颇为相似，甚至可以说是相差无几。
二人差别较为明显的大约就是嗓音，她的嗓音是多数男子喜欢的软呢，偏向江南水乡的女子。
赵佑没有违抗他母后的安排，但她们入府后态度一直不冷不淡的，两位侧妃也不是会主动争抢的，所以关系始终不很亲近。
相对而言，赵佑平日里见云侧妃的次数还多些，兼之她是皇后安排过来的人，赵佑府里有什么事要吩咐就直接对她说了。
这次出门也是如此。
得知赵佑又准备离开，云侧妃心中蓦地一动，下定决心，还是开口问了最后一句话：“殿下要去哪里？”
赵佑眸光微含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在他眼中，云侧妃一直是异常恭顺的性子，从来只会点头称是，而不会过问他的行踪，像今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也不是什么秘密，他随口答了：“江南。”
这两个字仿佛含着力量，站在风中身形瘦削的云侧妃头深深地低下去，指尖更是揪紧了衣角，心内无端地生出浓烈的不安。
江南……向来多出美人。
她眸光微含忐忑，启唇欲说些什么，稍加犹豫后却又收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而回道：“殿下放心，妾身会照看好府中事务和皇后娘娘的。”
赵佑颔首，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
独留女子孤身站在寒风之中，月白色裙摆漫无定向地翻飞，本就纤瘦的身子愈显单薄无助。
——
近几日舒妤颇为忙碌。
一府嫡出公子的加冠礼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于苏府这样的江南名门。更不用说，那些家里有待嫁女子的府邸毫无疑问会更加关注。
舒妤连日来安排一应事宜，指挥府中家仆有条不紊地进行准备，忙而不乱，虽劳碌但温婉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并不觉得辛苦，反而很期待。
又一日将当日宾客情况安排好，正巧也是该用晚饭的时候了，舒妤向苏永峥的书房走去。
至书房门前，舒妤听到门内有交谈声，她正欲放下推门的手离开，下一刻却又有“七皇子”、“公主”几个字眼传入耳中。
念及往事，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慌乱，猛地推开了榆木雕漆门，“吱”的一声，舒妤径直走了进去。
在门被推响的一瞬间，屋内的交谈声便沉寂下去。
抬眼迎上妻子略带焦急的目光，苏永峥意识到她方才站在门外可能听到了什么，唇边立即扬起了个饱含安抚意味的笑容，因听到暗卫禀报的内容而冷硬的面容亦柔和下来。
夫君的目光如同山岳般给她以极强的安定感，舒妤神色稍缓。
安抚好妻子的情绪，苏永峥抬手向后摆了摆，示意暗卫退下。
下一刻，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书房内。
舒妤即刻迫不及待地问：“夫君，你们在说些什么？”
她婉约柔美的眉眼间浮现不安，但语气还算镇定：“我听到了什么‘皇子公主’的，发生什么事了？”
苏永峥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柔荑，温声回道：“你别紧张，先听我说。”
舒妤抿着唇点了点头。
“陛下让七皇子和四公主来江南，说是要给淮扬送加冠礼。”苏永峥言简意赅。
舒妤蹙眉：“这是想做什么？淮扬应当和京城那边没有什么联系啊。”
苏永峥自然也看得分明，淮扬根本志不在朝堂：“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只是真实的意图还需要再探查探查。
皇宫那边不仅没有隐瞒此事，反而有意无意地在向他们透露消息，不知究竟意欲何为。
舒妤语含忧虑喟叹道：“这么多年，一切早已成为过去，陛下纵戒心再重也应当放下从前的事了。”
“嗯。”苏永峥轻颔首，“夫人不必担心，无论如何我们都有应对之策。”
舒妤抬眸，神情略带疑惑。
苏永峥起身，自书房的暗格拿出一个小盒，放在书案上。
雕金小盒看起来华美而精致，盒面上的螭龙栩栩如生得仿佛即将腾飞而起，但其周身覆着的层灰尘却掩去了些许耀眼的光泽，应当年日已久。
舒妤：“这是什么？”
苏永峥将金盒拿在手里，施了巧劲打开。
一枚金黄色雕饰繁复的印章出现在舒妤眼前，她不由得惊了一惊：“这是？”
印章小巧而精致，金黄色的螭龙盘绕图案更是鲜明地昭示了它不同凡响的意义。
苏永峥思绪沉沉地回：“这是先皇的印章，可以调动一方隐藏起来的势力。”
中年男子沉厚的嗓音缓缓而起，将他这几年调查的情况详细说与舒妤听。
据说先皇南下巡查时曾爱上过一名江南女子，并将她带回了皇宫，千百般地宠爱着，甚至赐其椒房之宠。
先皇的这些举动在将女子捧到高处的同时，也为她引来了无数后宫争端。
女子出身平民，在宫中无所凭借，本身也不是心有城府的性子，是以总是受到无形的欺辱与讥讽。
起初还有先皇为她出头，斥责对她无礼的人，却终究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言语责备罢了，最多也就是打几个无关紧要的宫女太监。
毕竟后宫牵连前朝，后宫出身显贵的嫔妃并非能随意贬斥的。
后来先皇又被前朝催着选秀纳妃，无暇多顾及她，女子在宫中的衣食方面不缺，只是要面对后妃们不时刻薄的言语与莫名其妙的脸色。
在察觉先皇这个将她带离家乡父母、如今同塌而眠的男人也没有太多办法保护她后，女子便不再向他倾诉一分，默默吞下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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