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
陆海宁走到自己的迈巴赫旁，打开车门坐进去。
黑影从角落里闪出来，拉开副驾驶的门。
“总裁。”
“把人送回去。”陆海宁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
下属一边听一边点头，表示明白。
“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晓，如果让第四个知道，你看着办。”陆海宁冷声警告。
“我懂的。”
“下去吧。”
“是。”
下属戴好鸭舌帽，确认四周没人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下车，飞快地跑向黑暗的地方，不见踪迹。
陆海宁没有立即把车开走，而是沉默地看着前方，下巴线条绷得紧紧的，眼中是凝固的森寒。
寂静中，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均匀平静。
良久，他踩下油门，将迈巴赫开出停车场，驶向雨水中。
外面的雨真大，瓢泼大雨，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四周都笼起白色的雾气，仿佛置身于山顶，朦朦胧胧。
街道上的车辆越来越少，陆海宁将车冲进雨幕，没有回头。
车子也不知道在往哪个方向开。
陆海宁的一颗心倒是沉静无比，竟不起一丝波澜。
雨刮器不停地刮着玻璃窗上的雨，但这场雨太大，阻隔了视线，让人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夜色深沉，苍穹浩渺。
这一次，陆海宁纯粹靠着潜意识在开车，当他踩下刹车，将车停下时发现，原来他来到了工地。
好几个工程都在同时动工，但没有一个是已经竣工的，大部分都才进行到一半，一眼看去，犹如庞然大物。
因为雨太大，这儿空无一人，只有偏僻和荒凉。
陆海宁将车停下，透过朦胧的雨幕看向工地。
这个季节，四周更加荒凉，没有人烟，只有无穷无尽的萧瑟。
他就坐在车上，没有下车，任由雨刮器刮着窗户上的雨。这样的雨水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黑暗漫无边际。
陆海宁点了一支烟，烟雾在车内缭绕，他有时候看着天际，有时候则会看着尚未完成的工程项目。
已经是深夜，除了雨水声外，什么都听不到，这种荒凉的地方似乎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思绪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点点在脑海中飘忽不定，没有归期。
此时此刻的陆海宁毫无睡意，加上尼古丁的刺激，他整个人都无比清醒。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
今晚上注定也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烟抽到一半，大概是呛着了，陆海宁猛烈地咳嗽起来。这一咳，口中竟有血腥的味道。
陆海宁用纸巾捂住，纸巾上多了一处触目惊心的红色。
连日来的操劳，严重透支了他的身体。
陆海宁从盒子中翻出胃药来，就着冷水，吞咽了几颗。
他掐灭烟头，不再抽烟，而是看着窗外的雨水。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甚至有点煎熬。
秋雨连绵无尽期。
这乍暖还寒的天气，最不容易入眠和休息，雨水声又给心内添了无数烦躁。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陆海宁的思绪渐渐平息下来，他闭上眼，倚靠在座椅上。
迷迷糊糊中，他竟睡了下去。
几乎和平时一样，刚入睡，就开始做梦。
各种各样的梦像电影一样，不停地在脑海中走过，就像是走马观花一样，各种各样断断续续的场景。
“谁让你爬树的，下来！要是再被我发现，你就呆在树上别下来了！”梦里，他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下，呵斥树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害怕地趴在树枝上，双腿颤抖，哪里还敢下来。
后来，还是他用梯子将她抱了下来。
“这就是你期末考试的成绩？倒数第九？”又一个片段闪过，他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训斥低着头不作声的小女生，“你平时上课都在干什么？嗯？”
“第九已经很好了……又没人教我做作业。”她顶嘴。
“不是第九，是倒数第九！”
“知道，是倒数第九嘛。”她继续顶嘴。
他被她气得无话可说，撕了她的成绩报告单。
她委屈地跑上楼去，再也不肯理他了。
后来，片段又跳到夏天，她穿了一件漂亮的白裙子，笑盈盈地看向他：“我的裙子好看吗？嘿嘿，新买的。”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从上到下，尤其在她的白裙子上停留许久。
最终，他轻轻“嗯”了一声。
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那一天，她就一直围绕在他的身边，让他陪她看电视，让他教她暑假作业。
这些梦，无迹可寻，有时候是一个不完整的片段，有时候却又特别完整。
迷迷糊糊中，陆海宁竟梦到这个女孩子喝醉了，跑进他的房间，勾住他的腰，试图啃他的唇。
一开始，他有所反对，但并没有反对多久，就将她压在了床上。
起初是她在啃他的唇，不一会儿，他反客为主，吻得她无处可逃，在她的脖子上、锁骨上留下大片的吻痕。
她浅声嘤咛，他愈发控制不住。
那种情况，没有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再然后，他要了她，女孩子痛得皱紧眉头。
就在这时，车内的陆海宁忽的惊醒。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他揉了揉额头，怎么做了这么个旖旎的梦。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做过这样的梦，这段时间的梦大多清汤寡水……而且，梦里的这个女孩子和张雨欣像到极致。
陆海宁轮廓分明的脸庞隐匿在黑暗中，眼底是讳莫如深的光泽。
是因为很久没有要女人了吗？连做梦都这么绮丽。
他哂笑，唇角勾起一抹薄凉的弧度。
车里，陆海宁双手都是冰凉的，没有温度，一颗心更是跳得毫无张力。
他闭着眼，听着窗外的雨声，强迫自己醒着。
这些无规律的梦让他整个人都不怎么舒服，因为梦里的女孩子跟张雨欣很像很像。
荒郊野外里，黑色的迈巴赫像一个孤独的生物，一动不动地停在雨水中，就这样任由雨水浇灌了一夜。
一整夜，这场秋雨都不曾停歇。
这一夜，陆海宁都没有离开工地。
早晨的时候，雨还在下，虽然比夜里小了很多，但那连绵的雨水怎么都不曾停歇。
雨水冲刷着汽车，发出“哗哗”声响。
天色昏暗，清晨的时候还是像黑夜一样，没有多少光亮。
六七点钟，陆海宁被手机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睡着，以为是公司的人打来的电话，没有接，按掉了。
没想到，过了一分钟，电话又打过来。
陆海宁不悦地皱眉，没睁眼，接起：“什么事。”
“陆先生，陆先生，我知道是你手机号码。小柚子突然发烧，张小姐带她出去找医生，可是烧得太厉害了，张小姐想给小柚子找个好点的儿童医院，可我们哪里认识什么医生……陆先生，您帮个忙好不好……是我私自打电话给您的，我知道我不该打扰您的生活，可您和张小姐也算是交往过……小柚子真得是张小姐现在唯一的希望了……小柚子烧得很厉害……”张管家有些语无伦次。
张雨欣抱着小柚子在跑医院，找医生，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要给陆海宁打电话。
但她下意识里，第一反应就是给陆爷打电话。
趁着张雨欣没注意，她还是打了。
然而，那头，沉默着。
张管家慌了：“对不起，陆先生，是我唐突了，我不该再打扰您，对不起。”
她立马把电话给挂了。
她可能是太慌张，怎么就给糊涂了，陆海宁现在是有妻子的人，早上这个点，他老婆应该还在身边。
她冒冒失失给陆海宁打电话，会给张雨欣带来麻烦。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也许是习惯了，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总是习惯地找陆海宁。
她怎么就糊涂了呢。
她刚刚打电话给陆海宁，陆海宁的语气就不怎么好，可能是还没有醒。
再怎么交往过，都是前任，哪有男人不顾忌。
张管家刚放下手机，张雨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满是焦急和哽咽：“张管家，你在哪里……小柚子烧得好厉害，你帮我抱抱她，我继续去找医生。”
张管家从洗手间走出来，挂断电话。
“张小姐，我在这。”
小柚子一动不动地趴在张雨欣的怀里，身上裹了暖和和的被子。
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小娃娃，这时候蔫蔫的，闭着眼睛，双颊通红，一声不吭地趴在张雨欣怀里。
张雨欣心口疼得都滴血了。
张管家急忙走过来，抱住小柚子：“张小姐，给我抱吧，我们去大医院。”
家附近的诊所只是象征性地给小柚子开了退烧药，可是张雨欣根本不放心。
小孩子发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可是如果不根治，很容易对头部产生影响。
“嗯。”张雨欣撑着伞，和张管家一起带着小柚子站在路边拦出租车。
虽然已经是早晨，但雨下得还不小，出租车并不好打。
张雨欣怕小柚子着凉，又给小家伙盖了衣服，生怕她的发烧加重。
软软糯糯的小家伙就这样一动不动趴着。
张管家抱着小柚子，张雨欣打着伞，她们的脸上都是焦急和紧张的神色。
尤其是张雨欣，脸蛋苍白，急得眼睛都红了一圈。
小柚子生下来后发过烧，但都不严重，这一次是最严重的一次。
可能跟最近的气候有关系。
最近冷热交加，气温很不稳定，又有些反常，再加上昨天夜里下了雨，很容易就感冒发烧。
她夜里头会醒来好几次，会细心照顾小柚子，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猝不及防的事。
“小柚子，乖，没事，妈妈带你去医院。”张雨欣一边安慰小柚子一边等车。
小柚子没有睡着，听到张雨欣的话，懒懒地动了动眼皮子，但也只是看了张雨欣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她这模样让张雨欣更加心痛，心口都像是被刀子剜了一下。
她的小柚子，她最爱的宝宝啊……
张雨欣用手摸了摸小柚子，小家伙浑身滚烫。
“张小姐，车来了。”正好有一辆出租车过来。
张雨欣松了一口气，和张管家一起上车，将小柚子抱到车里去。
车子往附近一家大医院开去。
张雨欣一路上都在照顾小柚子，生怕她有什么更严重的反应。
“张小姐，没事的，小柚子会好的。”
“我好害怕……她烧得好厉害……我早前听人家说，发烧不及时治疗的话，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会烧坏的……”张雨欣头一次遇到这种事，特别紧张。
“不会的，去了医院就好了。”张管家一直在安慰张雨欣。
可是，怎么安慰都没有用，张雨欣看上去还是很焦虑。
“张管家，我好害怕……”张雨欣眼睛红了一圈，双手紧紧抓着小柚子的襁褓。
小柚子一直都没有动，平时活泼可爱，爱笑爱闹，这会儿也蔫蔫的，都懒得睁眼。
外面的雨还在下，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张雨欣的头发上也淋了雨，额发湿了一层。
全程，她都在催促司机开快点。
张雨欣冰凉的手勾住小柚子滚烫的小手，亲了亲：“宝宝不怕，没事，会好起来的，乖，乖……”
哪怕是哄着小柚子，张雨欣的声音里都是无限的疲惫和急迫。
小家伙被她紧紧抱在怀中，舍不得放开。
清晨的天空还没有完全透亮，再加上是夜雨连绵的天气，看上去阴沉沉的，整个城市中都笼罩着一层暗灰色的霾，看不清方向。
这种天气气压很低，压得人心口又慌又累。
张雨欣早上都还没有来得及洗漱，随随便便套了件衣服就出来了，头发也随意扎了个马尾。
她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
张雨欣抱着小柚子，急急忙忙往诊室跑，张管家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张小姐，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不过，她虽然这么安慰张雨欣，自己心里头也还是很紧张。
张雨欣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孩子发烧，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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