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月亮上的水晶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小柚子好奇地盯着发卡看。
“给你戴上？”张雨欣问她。
小柚子还在看。
张雨欣将发卡夹在她乌黑浓密的短头发上，还挺好看。
灯下，张雨欣凝视着小柚子粉妆玉琢的小脸，笑了。
笑着笑着，她的笑容就僵在脸上，眼底是缓缓流过的黯淡。
……
陆海宁没有再继续呆在芝加哥，几天后，他出差回纽约总部。
夜晚的星辰格外明晰，天空中漂浮着浅淡的云丝。
总裁办的办公室坐落在顶楼，落地窗下是一望无际的城市，灯火通明，璀璨繁华，这是最热闹的纽约。
往下是浮华都市，往上是寂寂星空。
陆海宁审批完几项工程的进度方案，点了一支烟，站在窗口看着纽约城，深沉的眸中有无边的寂寥。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
办公桌上还堆积了不少文件，整个阔达的办公室里寂静无比。
烟头的亮光在窗口明明灭灭，他那轮廓分明的脸庞隐在朦朦胧胧的烟雾中，脸部线条冷峻、硬朗。
近来睡眠质量很差，哪怕是已经凌晨，他也毫无睡意。
抽完烟，他更加没有睡意。
陆海宁干脆坐在办公桌前，将抽屉里锁着的文件拿出来一一查看。累了的时候，他也没回休息室，而是在座椅上将就着睡了一晚。
明明没有喝酒，夜里头，头还是痛得无以复加，一些割裂、破碎的影像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无法，他吃了一颗安眠药来压制思绪。
这一觉倒没有再做梦，一直睡到了天亮。
天亮时，朝阳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
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进来。”
“Evan，你工作太辛苦了，一晚上都在办公室？”江瑶惊诧道，“管家说你没回别墅，我就来看看。”
陆海宁揉了揉太阳穴：“哦，一不小心睡着了。”
“这些都是要做的吗？我爸爸真是，什么都交给你做，他手里头那些副总，不是很能干吗？”江瑶挺着大肚子，站在陆海宁的跟前。
“这些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陆海宁站起来，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你怎么过来了？”
“让你带我去医院呀，今天说好去产检的，你看你，都忙忘了。”
“哦，知道了。”
“昨晚上我睡得不怎么好，女儿可闹腾了，预产期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
“听医生的话，不会出问题。”
“知道啦！那我们现在过去吧？”
“可以。”
陆海宁带着江瑶出去。
路过江宽的董事长办公室时，江宽正好走过来：“Evan，带瑶瑶出去玩？”
“玩什么呀，爸爸，你把那么多工作丢给Evan，他哪有时间带我出去玩。”
“都是金融区的工作，你也知道的，一直都是Evan在负责，他走不开。”江宽安慰女儿。
陆海宁颔首：“是，我尽量抽空陪瑶瑶出去，现在准备带她去做个产检。”
“哦哦，去吧，这是大事。你们的女儿快出生了，我也要升级做外公了。”
江宽的脸上是笑盈盈的神色，他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
江瑶高高兴兴跟他告别：“爸，那我和Evan先去医院了！”
“好，好。”
司机开的车，陆海宁和江瑶坐在后面。
一路上，陆海宁接了好几个客户的电话，很忙。他的状态并不怎么好，眼神疲惫，头痛难耐，早餐也还没来得及吃。
每次打电话时，他都闭上眼睛倚靠在座椅上，做片刻的休息。
江瑶倒是喋喋不休说个不停：“Evan，昨晚上世豪的蒋太太来我们家，给小甜甜送了一套裙子还有一套名贵的首饰，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项目要求着我们家啊？”
“有场招标，不过他们家质检不过关，没打算通过。”
“哦，你看着办吧。”江瑶也不大懂这些，“还有啊，前几天我去一家点心店，吃到一款点心，太棒了。那家店就在金融区那边，你有空帮我带一份呗，我把照片发给你，你照着买？”
“嗯。”陆海宁疲惫至极，不大乐意开口。
一时间，车里都是江瑶的声音。
医院。
江瑶是VIP客户，享受的是贵宾级的产检待遇，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陪同。
她跟这群人早就熟了，产检时就不停地在聊天。
“Alice小姐，你真得太幸福，你老公听说又能干又厉害，不仅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长得也很帅啊。”
“是啊，Alice小姐，我们每次提到你都很羡慕，你女儿将来指不定有多漂亮呢。”
“这还用说吗？Alice小姐这么好看，老公又帅，这女儿又是混血基因，女儿肯定就是小公主。”
江瑶笑道：“还好啦，不过我老公对我是真好，特别忙还带我来医院，你看，基本上产检，他都陪我来的。”
“是啊，我们都看在眼里呢！所以我们羡慕你。”
“Alice小姐，你以后要再生个儿子，这样儿女双全哦。”
江瑶和一群女人聊得热闹，时不时也会炫耀一下手上的镯子、脖子上的项链。
她的首饰几乎都是绝版的东西，有市无价，惹得众女人一片羡慕。
陆海宁不大会跟女人们聊天，大部分时间要么坐在旁边处理邮箱里的邮件，要么跟客户打电话。
江瑶倒是很能聊，产检用不了多长时间，聊天倒占据了很长时间。
她对事业不怎么上心，大部分时间都在聊美容、时尚、衣服，她的杂志社早就给了手下打理，自己也不过问公司的任何事。
有陆海宁这种能干老公，她还需要打理什么公司啊，坐着吃喝玩乐当阔太太就好。
再说，James集团这么厚的家底，她吃三辈子都吃不完。
事实上，陆海宁确实能干，她和她爸爸都没有看走眼。
这男人简直就是天之骄子，也只有这样的天之骄子和她这样的小公主才是最般配的，他们才是幸福的一家人。
江瑶时不时会看向陆海宁，眼神里有满足，有幸福，也有占有欲。
她摸着肚子，满脸都是笑意。
不管怎么说，她都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金秋十月。
辞职后的日子变得悠闲起来，这是一种难得的悠闲，张雨欣一下子倒不怎么适应。
早上可以睡个懒觉，可以陪小柚子一起吃东西，可以不用再精心化妆、踩着高跟鞋去上班，可以懒散地坐在阳台上看书、发呆、喝茶。
ZR的人事处已经批准了她的辞职，并往她的工资卡里打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自那天后，张雨欣再也没有见过卓远航。
偶尔看一眼公司的群才知道，卓远航已经很多天没有来ZR，至于卓董，似乎也没有来过。
她经手的几个项目都已经交给了ZR的另一个秘书。
张雨欣不再关注ZR的任何事，也没有再给卓远航打一个电话。
同心结还挂在墙上，她没有摘掉，卓远航送给她的黄玫瑰永生花，也还在抽屉里。
黄玫瑰……呵，又是黄玫瑰，事到如今，她才知道他送她这份生日礼物的意义，道歉吗？可她不需要。
如果每做错一件事都可以道歉的话，那世上也不存在“伤害”二字了。
卓远航之于她，更像是一个过客，但这个过客给她带来的却是刻骨铭心的东西。
她学会了成长，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这大半年，她都变了很多。
一个人如果能给另一个人带来改变，那这个人就是重要的。
因而，卓远航是她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管如何，她都不可能忘记他。
偶尔思绪也会飘到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卓远航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优雅、温和，向她伸出援助的手。
可就是这双手，也将她推下了深渊。
张雨欣坐在阳台上，小柚子就在她的身边玩耍。
她低下头，小柚子正好抬起头，相视一笑，张雨欣温柔纯粹，小柚子天真无邪。
张雨欣想，其实生活也不算太坏。
这一天空闲下来，张雨欣独自出去买菜。
去的超市正好靠近陆海宁之前住的那处小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她往小区里走去。
密码还是那个密码，房子她也一直没动。
小公寓里落了灰，已经一年没有人住过，阳台上的几株绿植死了大半，只有吊篮、绿萝还活着。
小公寓并不是很大，走几步就能走完。
公寓里的家具、家电一样都没有带走，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就连床还铺得整整齐齐。
张雨欣打开衣柜，衣柜里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和他的衣服都带走了。
这处公寓早已冷冷清清，没有了人气，窗户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打开过，到处都是压抑的气氛。
张雨欣随意走着。
她还记得自己从这儿搬走时，还被陆海宁的家政给欺负了一次。
而他，一句话没说，就任由她搬走了。
冷暴力是最伤人的武器，他发挥到了极致。
如今再一次看到这公寓里的东西，去年的那些记忆也一点点飘过……
同居的时候，她问：“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不允许有任何事瞒着我。既然我答应跟你在一起，那我一定是要你全心全意对我的，能做到吗？”
那时，他回了她两个字“可以”。
曾经她以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如今想想，誓言誓言……有口无心的东西。
他说过好多好多话，有时候，她都记不清了。
比如他说：“张雨欣，我们一直这样好下去吧。”
可最终，不想好下去的，是他。
她总是习惯把别人的每一句话都当真，甚至有很认真地去践行自己的诺言，就比如曾经，她抱着他买给她的两只布娃娃，心心念念地想，以后不可以分开，不管风大雨大，都要在一起。
她从来都是那种别人给一丝丝阳光就可以过得很快乐的人。
而如今，连那仅有的阳光也没有了。
她随意在公寓里走了几步，没有给阳台上的小生物浇水，也没有打扫公寓，呆了几分钟就离开了。
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去超市买菜，跟张管家学着做饭，给小柚子做好吃的，这些是如今最能让她快乐的事。
回家时，张管家在一旁翻看报纸，眉头皱着。
一见到张雨欣回来，连忙收起报纸，接过她手里的菜。
“张小姐，今天还要学做菜吗？学什么？”
“张管家，我是不是挺笨的，很多菜学了那么多次还不会。今天继续学爆炒黑椒牛肉粒吧，昨天做的都焦了。”
“慢慢来，我觉得你做的挺好的。”
张雨欣辞职在家有好些天了。
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做菜的天赋，简简单单的西红柿炒蛋都要学很久。
她和张管家呆在厨房里，安安静静地学。
“张管家……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说。”张雨欣一边洗菜一边道，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
但她的语气却让张管家的心跳了一下：“张小姐，你说。”
“谢谢您从天海市跟我到芝加哥，又在芝加哥照顾我这么久，从我怀孕后您就一直照顾我，把我和小柚子照顾得特别好。我实在想象不出当初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会怎么艰难地生活下去。您给了我勇气，也给了我生活的希望。”张雨欣顿了顿，“只是以后，有些路我总要学会一个人自己去走，就像做菜一样，我总得学着给自己做。”
张管家讶然，满脸都是惊讶和错愕的表情。
“张小姐，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这是……”
“您别多想。”张雨欣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您没有义务一直跟着我的，现在小柚子大了，不难带，我工作也辞了，我可以一个人带小柚子。您还年轻，我不想耽误您以后的时间……”
“我答应过陆……”
“没关系。”她笑了，“我和他现在的情况，您也知道，他已经成家了，有了法律上的妻子和女儿，这也是他主观选择的。您跟了我这么久，已经很尽责，没有必要觉得亏欠。”
“张小姐，让我照顾你和小柚子吧，你一个人太辛苦了。”张管家心疼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想尽一点责任。
“我现在辞职了，没有那么辛苦的。”张雨欣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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