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过去。”
“哎！卓总！”张雨欣还没来得及再说话！
她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自己，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好，她依然不怎么习惯穿小礼服。
还没等她走出更衣室，卓远航敲门：“衣服换好了吗？方便我进去吗？”
“好了。”张雨欣拉开门。
卓远航看到面前的张雨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手受伤了？”
“蹭破点皮，没什么。”她将手背在身后。
卓远航一把拉过，皱紧眉头：“这还叫没事？一层皮都蹭破了，晚上不能碰水，也不能拎东西。”
“我知道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怎么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刚去了一趟洗手间你就摔倒，看来以后不能让你离开我视线了。”
“卓总你知道的，我有时候马马虎虎，粗心大意，再加上今晚上喝了点酒，高跟鞋没站稳，就摔倒了。”她没事人一样地笑。
卓远航挺无奈：“受了伤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卓总关心我，我开心啊。”张雨欣笑得没心没肺。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回酒店了，明天早上的飞机。”卓远航见她确实有点醉意，便伸手扶住她，“礼服呢？我帮你给服务生，清洗后寄回芝加哥。”
“卓总，你说为什么有人喜欢睁眼说瞎话呢？我的礼服裙……明明是我们前几天在店里买的新款，对不对。”张雨欣看向他。
“怎么了？是今年Givenchy家的新款礼服，高定版，有人说你的礼服不好看？”
“没……她眼瞎。”
“那大概是真眼瞎。”聪明如卓远航，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他扶着张雨欣，脸上带着笑意，“你的礼服是我挑的，我对自己的眼光可是很自信。”
“我也相信卓总。”
“嗯，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还有……你说，如果有一个男人，他跟三个不同的女人生了三个孩子，你觉得他人品怎么样？其中一个还是私生子。”张雨欣声音低了下去，小柚子是陆海宁的私生女。
“这种男人，也是挺有本事。”卓远航语气嘲讽，“这种人一般有三个特点，一是长得不错，二是有钱，三是会哄人，但有一个共同的缺点，不长情。”
张雨欣听着卓远航说话，没有开口。
卓远航带着她离开更衣室：“别胡思乱想，人喝多了就容易多想，我带你回酒店，洗个澡，早点睡，明天去机场。”
“这份招标，能拿下吗？”
“能不能得这边的负责人说了算，我们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可我还是很想拿下啊，卓总，我来ZR后，经手的招标没有一场没拿下的，对吗？”
“你就是好胜，平时看你不争不抢的，怎么在工作上这么好胜？喜欢赢？”卓远航声音很轻，倒格外有耐心哄着她这个喝醉的人。
看来，他去洗手间后，她一个人又喝了不少酒。
“我要是对任何事都无欲无求，好像……都看不到生活的意义了。”
卓远航的心口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看向张雨欣，近距离地看着她的脸庞和神情。
张雨欣笑了笑：“卓总，招标有胜算吗？没有的话，我去找他们经理再聊一聊，反正现在还早。”
“衣服都换了，还去干什么。”卓远航扶住她，“胜算当然有，不过竞争力也大，不好说，我也没办法肯定地答复你。”
“那我可以争取一下的……”张雨欣双目灼灼地看向他，带着希望。
“我先送你回酒店，你喝了酒，又受了伤，没办法跟他们聊。等把你送到酒店，我再过来，保证帮你争取一下，让你的胜率保持百分百，好吗？”
张雨欣像个孩子一样笑了，她很开心啊。
虽然每一场招标会都有卓远航的帮忙，但她确实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也确实拿下了每一场招标。
从一开始的懵懂迷茫，到现在的独当一面，她很幸运地看到了未来和希望……
她对“希望”二字很执着，很多时候，这两个字也成了她生活的最大勇气。
张雨欣终于听话地点点头。
卓远航扶着她走出酒会，他喊了会场的侍应生来帮他开车，自己则跟张雨欣坐在后面。
后座上，他抬起张雨欣的手，眉头皱起：“皮都蹭破了，千万别碰水。”
“我知道的，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带你先去医院处理下。”
“不用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小伤？不算什么？怎么，这都不算什么的话，那什么才能算呢？”
张雨欣沉默了，没有回答卓远航，只是唇角挂着有意无意、并不怎么在乎的笑。
“还是那句话，好好照顾自己，别为不值得的事或者人伤害自己，不然，会辜负那些希望你好的人。”黑暗中，卓远航耐心道。
张雨欣点点头。
车子行驶在夜色下。
庄园位于僻静的山脚边，驶离庄园后就是一条宽阔的水泥大道。道路旁路灯明亮，花草蓬勃，哪怕是夜色，都这般撩人、缱绻。
卓远航先带她去了医院处理伤口，这才知道她膝盖也蹭破了皮，摔得不轻。
“卓总，给，文件。”张雨欣将一个文件夹递给卓远航，手上被缠绕了一圈纱布。
有了纱布，行动不便，最重要的是，太影响美观了，她很是无奈。
“嗯。”卓远航接过，“走吧，送你回酒店。”
张雨欣上了车就一直在嘀咕：“还好伤得是左手，要是右手的话，饭都没法吃了。其实不用缠纱布，都没有出血，只是蹭破皮。”
“感染怎么办？手废了怎么办？嗯？”
“不会的……我命大。”
卓远航嗤笑，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评价自己，命大？
喝醉酒的张雨欣脸上有一抹红晕，宛如夕阳的余晖，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又好似春风沉醉里的桃花。
卓远航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张雨欣一直低着头在看自己手上的纱布，似乎很不满意，嘴巴撅着。
车子拐了个弯，从医院开回酒店。
卓远航扶着她，往楼上走去。
她的脚上还穿着庄园里带回来的拖鞋，这会儿酒意上来了，她有些迷迷糊糊，连眼神都变得朦胧起来。
卓远航扶着她的一路，她原本还是安安静静，偶尔嘀咕两句，渐渐的，开始絮絮叨叨。
“今年夏天我本来想去乡下看萤火虫的，可是夏天过去了，我都没能抽出时间来……”
“天上星星闪烁，空中萤火虫飞来飞去，很好看吧……”
“夏天过去了，冬天还会远吗？枫山……栈道……白雪……下雪的时候好想回去走走……可是又不想回去……没家，没故乡……”
“我小时候刚被收养时，喜欢傻傻地站在窗口，站一天也不累，好几次，家里佣人还以为我是个小呆子……”张雨欣笑起来，“要是小呆子就好了，没有七情六欲，又简单又纯粹，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呆呆傻傻，却快快乐乐……”
“可我不是个小呆子啊，我是妈妈了，我还要照顾好我的女儿，让她开开心心的……她长牙了……很快就会叫‘妈妈’了……”
张雨欣絮絮叨叨说着话，卓远航扶住她的手抓紧。
她还在没有意识地说着，一直说一直说，直到卓远航带着她走到房门口。
“滴”一声，卓远航打开房门。
“雨欣，你一个人能行吗？算了，别洗澡了，上床睡觉。”卓远航将她抱到床上去。
张雨欣已经没有力气，只剩下胡言乱语的劲儿。
“什么时候喝了这么多。”卓远航皱眉。
他替她盖好被子，又倒了一杯白开水搁在她的床头。
他没敢关灯，也没敢立即离开，而是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她入睡。
她并没有睡意，在床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抓着被子不停地动，甚至还咬被角。
“十九年了……十九年了……”她呢喃。
卓远航不明白她说的话，眉头蹙着，灯光下，容颜清俊。
他修长的手按住被子，没让她掀开。
“我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她小声呓语，“不用担惊受怕，也不会被人欺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我会把宝宝养得白白胖胖的……我会学着做菜，做很多好吃的点心……每次回家，一家人都在……最好了……”
卓远航握住她的手：“会有的。”
张雨欣闭着眼，壁灯的亮光落在她白皙红润的脸上，妩媚而娇柔，很是漂亮。那一层柔柔的光线，宛如一层薄纱，朦朦胧胧。
张雨欣的眼睫毛很长，她闭上眼睛的样子也格外安静、甜美，褪去了职场上的严谨、刻板，只剩下孩子气的清纯。
卓远航鲜少看到这样的张雨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样的张雨欣和平时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她闹了一会儿，不闹了，嘴里嘀咕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卓远航弯下腰，想靠近她听一听。
张雨欣又不说话了，只砸了砸舌头，眼皮子上有些许疲惫。
“好好休息。”卓远航替她掖好被子，“晚安。”
他怕她夜里会醒来，没有关灯，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
卓远航直起腰，站在床边，凝视着床上的张雨欣许久。他一直看着她的脸庞，看着看着，眼底有几分恍惚和闪烁。
张雨欣保持这一个姿势没有再动，迷迷糊糊像是睡着了。
张雨欣的酒品还算可以，喝醉了除了会胡言乱语、会吐之外，别的倒还好。
卓远航不知道她今晚上喝了多少酒，他也挺自责，没有看好她。
在床头站了许久，他转过身，走出套房。
夜色深沉，厚实的窗帘紧闭，看不到窗外的景象，只有卧室里亮着一盏浅浅的灯，这是套房里仅有的亮光。
四周悄然无声，听不到任何动静。
张雨欣大概是太困了，很快就熟睡，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梦到小柚子长大了，差不多五六岁的样子。
小丫头长得可真漂亮，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大眼睛，高鼻梁，粉妆玉琢，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白色的小皮鞋。
小丫头坐在草坪的小秋千上，而她就坐在她身边的大秋千上，母女俩并肩坐着。
秋千很漂亮，刷了白色的漆，上面缠绕了很多塑料的绿叶和花朵，虽然是塑料的，但就像是仙境中的秋千一样，很梦幻。
蓝天，草地，秋千，红墙绿瓦。
阳光明媚，天气晴好。
“妈妈，摇。”小柚子仰着头看向她，乖乖巧巧。
“你太小了，会掉下来，坐着就好，不摇。”她不肯。
“妈妈，坏。”
“……”她无奈，怎么就坏了。
小丫头不高兴地坐在秋千上，飞不起来，只好呆呆坐着。
“今天有没有练钢琴？”她问。
“……”小丫头不回她。
“就知道你又偷懒，回去练琴。”
“不想理你了。”小丫头气得从秋千上跳下来，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踢着草地上的小石子，往琴房走。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黑色的影子修长、成熟、冷峻。
男人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皮鞋踩在草地上，往这儿这来。
“爸爸！”小丫头眼睛一亮，立马扑进男人的怀里。
张雨欣惊了一下，刚抬起头想看清男人的容颜，忽的，男人抱着小柚子消失了！
“小柚子！小柚子！不要抱走小柚子！小柚子！”
张雨欣紧紧抓住酒店的被单，害怕地喊着，大喊！
她的声音很大，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汗水也湿透了她的衣服。
“小柚子，把小柚子还给我……”她惊恐地大喊，心跳加速，在梦里踏着草坪追出去。
她追啊追，可是哪里还有小柚子和那个男人的身影，哪里还有……
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子和草地，什么都没有。
她的小柚子不见了！
不见了！
“把小柚子还给我……你不要抱走小柚子……小柚子回来……妈妈喜欢你……”张雨欣做噩梦了，挥舞着手臂，在空气中抓了一把。
可是，哪里还有小柚子啊。
她的宝贝女儿不见了……
那个男人的脸庞，她也没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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