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损人，总是不动声色。
张雨欣吃着碗里的菜，眼底是溢出的恬淡：“我从八岁就跟了你，你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
“你想要什么表示，说来听听。”
“跟我结婚。”
“你这是在跟我……求婚？”陆海宁眉眼轻挑，漫不经心。
张雨欣想了想，是有这么点意思。
她又是跟他表白，又是跟他求婚的，这些事儿不应该都是男人做的吗？
想到这儿，她不免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谁跟你求婚。”张雨欣低下头吃菜，“爱娶娶，不娶拉倒，我又不是嫁不出去。”
“嗯。”
张雨欣心里头有气，手上的动作重了几分，低头扒着碗里的白米饭。
陆海宁在家吃饭的时间不会太长，一般吃完就走。
今天也不例外，饭后，他拿了外套就往陆宅外走去。
张雨欣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手里头是一团毛线。
“张小姐，下午要出去走走吗？”张管家给她送茶上来。
“不了，来大姨妈了，不想动。”张雨欣楚楚可怜地看着张管家，抱紧手里的毛线。
“这样，我给你泡杯红糖茶，再给你冲个热水袋。陆爷说你身体底子薄，尤其到了冬天，容易受寒着凉，特意叮嘱我多照应点。”
“谢谢张管家。”
张雨欣也是饭后去洗手间才发现来例假了。
她有点恍惚。
这一次来天海市，每一晚她和陆海宁都有做，除了第一晚外，其余的时候陆海宁都会很小心。
就算兴致太高一时忘记采取措施，他也会在最后关头保持理智。
张雨欣低下头，手指头轻轻绕着手上的毛线，眼底是一层朦胧的水雾，就像是雨后的白烟，散不去，化不开。
她知道自己身体底子不好，虽然调养过，但还是不容易怀孕。
本来还抱着一点侥幸，今天算是明白，哪有那么多意外。
“张小姐，给。”
张管家再次上楼，将热水袋递给张雨欣，她又换了一杯红糖茶来。
张雨欣接过，将热水袋搁在腿上。
暖暖的阳光照进来，浑身泛着懒洋洋的暖意。
“围巾今天就可以织好了，张管家，你帮我寄出去好吗？”
“好，寄到伦敦，对吗？”
“嗯，寄到伦敦，我把地址写给你。”
虎隆的生日，还有几天就到了。
那个日子，她记得清清楚楚。
“张小姐，我也给小少爷捎点吃的吧，算是我的心意，我知道小少爷生日快到了。”
“好。”
张雨欣低头织围巾，快要织好了呢。
她还给虎隆做了点饼干，她亲手做的。
在蓝湾庄园的时候，她每天都会给虎隆做早餐和点心，小家伙也很爱吃。
她还给小隆隆写了生日贺卡，等着一并寄过去。
热水袋和阳光都很暖和，张雨欣勾着毛线，特地在围巾下摆织了一只很萌的小狐狸。
“张小姐手真巧，这小狐狸可真是可爱。”
“小隆隆肯定很喜欢，他还经常念叨他的小阿狸。”提到陆虎隆，张雨欣眉眼弯弯，“以前我也不会织围巾。”
“张小姐已经很厉害，做点心，织围巾，什么都会，在学校成绩也好。”张管家倒是很赞赏。
张雨欣抿着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她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将围巾全部织好，将贺卡和饼干装起来，这才交给张管家。
都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但都是她的心意。
小隆隆喜欢就好。
做完这一切，她看了一眼日历。
加上她请假的几天，按理说，五天后应该是她去上学的日子。
日子越是逼近，她心口的那只手就越像是勒紧，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以陆海宁的性格，不管她再怎么撒娇，再怎么求情，他都不会在原则问题上退让。
他肯定会送她去机场。
今天的阳光还是很明媚，来天海市这么多天，天气都格外好。
除了有时候雾霾重一点，其余大多数时候，都是好天气。
头有些沉重。
张雨欣喝完一杯红糖茶，抱着热水袋往卧室走去：“张管家，我上楼睡一觉，他回来的时候叫我。”
“好，张小姐记得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嗯。”
她揉了揉额头，肚子也有点痛。
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她的耳边是嗡嗡的鸣叫声，搅得她心神不宁。
被窝有点冷，她焐了很久才算是焐热。
可能是来例假的缘故，她的性子有点燥，翻来覆去好久才拥着热水袋迷迷糊糊睡下，睡眠有些浅。
陆海宁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
张管家从他手里接过大衣外套，递上拖鞋。
陆海宁皱皱眉头，没有在沙发上看到一如既往等他的张雨欣，目光里是幽沉沉的光。
“她呢？”
“张小姐来例假了，不太舒服，就去了楼上休息，还没有醒。”
“睡了多久。”
“也没太久，张小姐下午忙着给小少爷织好围巾，寄了出去。”
“我去看看。”
陆海宁轻手轻脚往二楼的卧室走去。
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月亮从天边爬了上来，挂在树梢头，明晃晃地照在地面上。
一推门，陆海宁就看到蜷缩在床上的张雨欣。
她像是醒了，又像是睡着，迷迷糊糊中睁了一下眼睛，很快又闭上。
陆海宁打开床头壁灯，坐上床将她抱到怀里来。
“唔。”她动了动嘴唇。
“醒了？肚子不舒服？”他温热的大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覆盖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揉了揉。
张雨欣眉头蹙着，眼底是些微的茫然。
“嗯，来例假了。”
“昨天非要吃冰激凌。”陆海宁倒有点后悔，怎么就纵容了她。
“昨晚玩得太热了，就吃了一只，怎么这样小气。”张雨欣瘪起嘴巴，眼睛又缓缓闭上。
“还有力气下楼吃饭吗？没有的话，我让张管家送上来。”
“没有。”她倒理直气壮，“是不是天黑了？”
“是，不早了。”
“你怎么才回家，等你好久了。”
“没睡着？”
“睡了一会会，肚子疼，就不睡了，躺床上胡思乱想呢。”张雨欣没什么力气，趴在陆海宁的怀里，语气淡淡的。
“想什么。”陆海宁还是忍不住问。
“想了很多……”
“有事没事别胡思乱想，如果实在闲，我带你去陆氏。”
“不去了。”张雨欣摇摇头，“我跟学校请了假，还有五天就得回学校。我要走了，你会想我吗？”
陆海宁眉头皱了起来，锐利的眸光里是一层不明所以的意味。
平时都是他提这事，今天她倒主动提了。
“女人来例假的时候是不是容易胡思乱想？先起来吃饭。”
“陆氏还好吗？”张雨欣忽然问道。
“都好。”
“法院的事……”
“不是你该管的。”
“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张雨欣唇角边是浅浅的笑容，“我不管了，也不问了，我得回芝加哥了。”
“张雨欣，心情不好？”
“没有，就是觉得我留下来除了给你添乱，让你时时刻刻担心我外，也没什么别的用处。正好我也要开学了，你不是总催我走。”张雨欣的嗓音很平静。
可能是想了一下午的原因，也可能是来例假的原因。
心口处总是弥漫着朦朦胧胧的情绪，像一团团白烟，总是散不开。
他还是不会跟她说任何事，不管她怎么问。
不过昨天去了一趟陆氏，看到陆氏还是老样子，挺好的，可能之前胡鹏亦给她看的文书也只是一面之词。
不管多大的风雨，他都有办法扛过去。
她留下来确实是没什么用处，除了让他担心、惦记。
“明天我在家陪你，别给我想些有的没的。”陆海宁嗓音压了下来。
“不要。”张雨欣立马摇头，觉得罪过，“我不想耽误你工作。”
“张雨欣，你情绪不怎么好。”
“可能吧。”她垂下眼睫毛，嗓音淡淡的，还是能听出一些浅浅的感伤。
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情绪……
陆海宁心尖处像是被掐了一下，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动作很轻，目光很柔。
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她睁开眼，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他。
明明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但此时此刻，却没有太多神采。
陆海宁见她脸色不太好，大掌在她的肚子上又揉了揉：“还疼吗？”
张雨欣将他的脸色收入眼底，如此近在咫尺。
她摇摇头：“不怎么疼了，就是没什么力气。”
“起来吃饭，嗯？”
“嗯。”她点点头。
陆海宁将她扶坐在床上，又吩咐张管家把晚饭送了上来。
张管家知道张雨欣身体虚，还特地炖了鸡汤。
张雨欣对米饭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小碗，陆海宁就只好喂她喝了点汤。
好在她还算听话，他喂一口，她就喝一口。
“又不是生病，还让你这么照顾。”张雨欣有些抱歉，她知道他工作忙。
可能为了回家陪她，连应酬都推了。
“你一个人在外面，都是怎么过来的。”陆海宁平静地问道。
没生孩子前，她身体很好，来例假都能活蹦乱跳。
生了孩子伤了身体，每一次例假都痛得死去活来。
上次陆海宁给她调养过一段时间，确实有好转，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病根。
张雨欣想起刚流产的那一年，自己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没人照顾，每天又是胆战心惊，过得很不好。
那一年，身体伤得很厉害。
一开始，来例假痛得死去活来，甚至吃过止痛片。
想起这些，张雨欣的心口又颤了颤。
“我在外面有小乖呀。”张雨欣笑了一下，“小乖抱怀里，就不会难受了。”
陆海宁又舀了一勺汤，喂给她。
张雨欣喝下。
鸡汤很鲜美，张雨欣喜欢喝，也不觉得腻。
喝了几口后身上暖和许多，不再是那么冷。
“他过来看过你吗？”陆海宁淡淡问道。
“谁？”张雨欣心大，没反应过来，不过是几秒后，她知道他说的是谁了，程遇之。
男人的占有欲一般都很强，尤其是陆海宁这样的男人。
当初想跟她了断关系时让她嫁给程遇之，如今她回家了，他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
“程先生在纽约，我在芝加哥，他不能经常回来。”
“哦。”
“嗯。”张雨欣没有多说什么。
陆海宁又一口一口给她喂着鸡汤。
张雨欣的脸色不太好，有点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说不清是为什么，这一次例假，比以往都让她的心情沉闷。
很快，一碗汤喝完。
陆海宁替她擦了擦嘴唇：“还喝吗？”
张雨欣摇头：“不喝了，你快吃饭吧。”
“没事，我不是很饿。”陆海宁袖子半捋在手肘处，眉眼俊朗，沉稳而内敛。
他低头收拾了一下桌子，站起身。
这个从八岁起就跟着他的丫头，他哪里看不出她有情绪。
“你下楼吃饭吧，我没事，我看会电视，你不用管我。”张雨欣着急道。
她怕耽误他的时间。
她知道，他就算回来得早，也是要去书房处理工作的。
“那行，我吃完上来找你。”
陆海宁往楼下走去。
张管家在收拾客厅。
“陆爷，我来就好。”张管家连忙上去接住陆海宁手里的碗筷。
“今天陆宅有电话打进来？”
“陆爷，没有。”
“她有给谁打过电话吗？”
张管家想了想，摇摇头：“也没有，张小姐下午吃完饭就去阳台上织围巾，然后我就陪她说了几句话。再后来她告诉她来例假了，就去卧室休息。”
张管家不敢对陆海宁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告诉他。
“知道了。”
陆海宁没有再问什么，坐回桌子边吃晚餐。
卧室里，张雨欣托着头，目光恍然。
电视打开，卧室一下子热闹许多。
她就这么淡淡地看着，调了个动画片。
她记得陆虎隆爱看这个动画片，这一集，她还陪虎隆看过。
当时是在蓝湾庄园，小家伙让她陪他看电视，他说平时没什么时间看电视。
对于陆虎隆，她一向有求必应。
如果她是小隆隆的妈妈，肯定把小家伙惯坏了。
想到小家伙笑起来的样子，张雨欣也笑了，唇角上扬，眸如星月。
陆海宁进来时，就正好看到她在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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