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想到，宋少焱还会回来。
约摸夜里两三点的时候，她忽然被冰凉的身体惊醒。
他脱了衣服，重新换上睡衣，钻进她的被窝。
宁安十分不舒服，甩手就用力推他，眉头紧皱：“走开……”
她闻到了香水味，很女人味的玫瑰香。
她不爱用这种香水，相比花香，她更喜欢低调的果香。
“别闹，睡吧，我很累。”
宋少焱疲惫地捉住她的手，压下。
他确实很累，白天公司里出了点事，他一直处理到很晚。
宁安不明白，她怎么就跟他闹了？这刺鼻的香水味，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根本没法再入睡。
宁安不肯妥协，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用力推开他，坐起身。
她打开床头灯，下床穿好拖鞋。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在“2”，原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夜很寂静，格外漫长。
她想，他出去了至少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该做的都做了，还回来干什么？
宁安黑色的发丝凌乱地垂在肩膀上，觉被打搅了，她已经没有什么睡意。
身心俱疲。
“你去哪里？”宋少焱也坐了起来。
他的眼底有疲倦的青色，眼神似是不悦，锐利的眸子里充满警惕。
像一只看着猎物的豹子。
“我去客房睡。”宁安拿了一件披肩。
“我准你分床睡了？”
“宋少焱，在你身边我睡不着，睡不着，你懂不懂？”宁安的双眼看着他，如一只炸毛的猫。
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尤其是眼睛，疲惫不堪。
“你放心，宋宅的佣人不会乱说话，就算他们敢乱说，也不会传到爷爷耳朵里。我做事，你大可放心。”宁安淡淡补充道。
她知道宋少焱担心什么。
“宁安，你最好睡我身边来，不然我不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
“宋少焱，你讲不讲理？”宁安脸色变了，阴云密布，很难看，“我不想睡你身边，不想跟你靠在一起，你还要我说多明白？你是聪明人，我以为你懂。”
“宁安，当初嫁给我，不就是为了跟我睡？嗯？现在不愿意了？”
宁安抓着披肩的手攥紧，指节发白。
她的眼里，是绝望的神色。
“也许，一个女人总会在遇到几个人渣后才会成长。上天对我很优厚，遇见一个，就让我成长了。”
宁安淡淡抛下一句，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段婚姻，她被伤得体无完肤，更多的算是自食其果。
如果不是当初执着地喜欢他，爱他，也不用将自己伤得这么彻底。
一句话说的宋少焱怒意四起，眼眸通红。
人渣？
还从来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他，外人眼里的他是天之骄子，绅士、风度、儒雅。
唯独在宁安眼里，他成了人渣。
宁安出了卧室就往客房走，她把门紧紧锁上。
无力地靠着墙壁，空洞乏力的眼神默默看着前方。
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窗户上，淡漠而清冷。
身上沾了宋少焱衣服上的香水味，她觉得不堪，进了浴室重新洗了一次澡。
还好，宋少焱那一晚没有再纠缠她，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就出去了。
宁安也不在意他是不是早出晚归。
结婚那会儿挺在意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
他早出晚归，要么是为了工作，要么是为了那个女人。
一大早，张雨欣又给宁安打了电话。
“安安，去上班了吗？有没有好点？”
“我请了几天假，这几天打算去平山风景区一趟。”
“有什么事吗？要出去度假吗？不要太累啊。”
“去看爷爷，他正好在那边度假，也一直说想我过去。”
趁着这个机会，她打算帮宋少焱把集团授权书弄到手，但爷爷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需要付出点时间和精力。
和爷爷打交道，总比和宋少焱打交道来得轻松。
“这样，那带好衣服，不要着凉，好好玩。”张雨欣叮嘱。
“恐怕要过好些天才能见到你了。”
“没关系，我在天海市呢，又不跑的。”张雨欣笑道。
“你认真看书哦，有不懂的记得请教慕教授，慕教授人还不错吧？”
“慕教授和蔼可亲，师母人也好，真得羡慕他们，还有一双优秀的儿女。”
“是啊，你要是有空可以多去慕家陪陪他们，他们现在退居二线，闲暇时间比较多。”
“会的。”
张雨欣和宁安挺有共同话题，虽然她不怎么喜欢宋少焱，但她很喜欢宁安。
真不知道宋少焱有这么好的妻子，为什么还出轨。
可能，人总是不知足的。
张雨欣挂上电话，送小隆隆去上学。
这段时间，她工作不算忙，总是习惯先送陆虎隆上学，再去华南。
今天，天气晴好。
到了幼儿园门口时，小隆隆背着大黄鸭的小书包，冲着张雨欣挥手。
“九九，再见，司机叔叔，再见。”
“拜拜！”张雨欣也站在车门口跟他挥手。
陆宅的司机大叔看了都觉得温暖，一脸笑意。
“陆太太，小少爷真可爱，这么乖巧的孩子，我也想养一个。”
“小家伙是挺可爱的，特别乖。”
而且呀，从来不会跟她闹脾气。
最多也就是跟陆海宁倔。
这几天陆海宁不在家，他每天晚上又缠着要跟她一起睡觉。
有时候，小家伙睡着的时候会说梦话，搂着她的脖子喊“妈妈”。
夜深人静，每到那时，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都会像蜜糖一样融化开。
三年前，她怀着小混蛋的时候也天天幻想，希望宝宝将来跟她很亲，希望宝宝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
她会把最好的都给他，只要她有。
“陆太太，我送你去公司吧？”司机问道。
“好。”张雨欣坐上车，微笑道，“不要叫我陆太太，叫我张雨欣吧。”
“陆爷让我们叫您‘陆太太’，我们不敢不听话。”
“他在跟你们开玩笑呢。”
司机讪讪笑了笑，跳进驾驶位，送张雨欣去华南。
幼儿园，陆虎隆乖乖上课。
下午的活动课，老师带他们去户外采集标本。
一片漂亮的小园子，在阳光下散发出清新的芬芳和绚烂的颜色。
老师教他们采集植物标本，教他们观察小动物的生活。
陆虎隆眨着好奇的大眼睛，在园子里走来走去。
他蹲在一片梅花树下，用小手收集好看的梅花花瓣。
他将收集到的不同的花朵、树叶都装进自己的小盒子里，回去制作标本。
这个园子很大，植物繁多。
陆虎隆还是第一次上这样的活动课，特别认真，用心在园子里找不同的植物。
今天天气格外好，暖和和的太阳照在脸上。
就在他走到一棵柏树下，仰着头好奇地看着树干时——
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往他走过来。
“你是陆虎隆小同学吗？”女人走到小家伙的跟前，仔细打量他。
陆虎隆眨巴眨巴大眼睛，剔亮的眼底是好奇的光泽。
“是的。”陆虎隆点点头。
女人忽然激动地将陆虎隆搂到怀里，双手不停摩挲他的脸部和头发。
“虎隆，宝宝。”
陆虎隆吓坏了，挣扎着从她的怀里跑出来。
他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这个年轻女人。
“你是谁呀。”他奶声奶气地问。
“虎隆，宝宝，我是你妈妈呀。”女人蹲下身，张开双臂，“来，到妈妈怀里来好不好？你都长这么大了，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还很小呢，只有五斤重。”
陆虎隆摇摇头，不敢相信。
这是他妈妈？
这怎么会是他妈妈呀。
“虎隆，宝贝，对不起，你出生后妈妈就出事了，一直没有能回来找你。现在终于找到你了……”
“你不是我妈妈。”陆虎隆不相信。
“我是你妈妈，宝贝，让妈妈抱抱好不好，来妈妈怀里。”
“我要打电话给爸爸！”陆虎隆还是不相信。
他眨着警惕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有点怕怕的。
这个女人虽然很漂亮，但是他没有亲近的感觉。
难道她是他的妈妈吗？不要……
他想过很多次妈妈的样子，可是不是这样的，是九九那样的。
又温柔又漂亮，笑起来有小酒窝的。
陆虎隆有点不太能接受。
为什么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有点大……
他的妈妈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小家伙没法接受现实，大眼睛里开始闪烁晶莹的泪花，眼眶红红的，小嘴巴也撅了起来。
“宝宝，不要这样，来妈妈怀里，妈妈很想你。没想到三年不见，你都这么大了。”女人眼眶也红了。
她穿着一件水蓝色大衣，脖子间是一条米白色的丝巾。
身量瘦削，个子也很高。
“我不要，我不要，你不是我妈妈……九九才是……”陆虎隆直摇头。
他立马从兜兜里拿出手机，要给老陆打电话。
“宝宝，你和妈妈怎么不亲呢。对不起，三年没有能照顾你，最近才找到你，是妈妈的错。”
呜呜，老陆怎么不接电话。
陆虎隆要哭了，他很怕这个陌生女人。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觉得亲近，她怎么会是他的妈妈。
“宝贝，让妈妈抱抱呀。”女人往他走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陆虎隆往后跑，摇头。
“你不是我妈妈，不是。”
陆虎隆又拿出手机，拨通了张雨欣的号码。
几秒后，电话通了。
“九九，九九。”陆虎隆一边跑一边害怕地跟张雨欣哭诉。
“怎么了？小隆隆。”张雨欣心里一慌。
她连忙从办公桌旁站了起来，往窗口走去。
每次听到陆虎隆慌慌张张、害怕的声音，她心里头都莫名紧张。
上次竹林里，小家伙被人抓走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
“九九，老师带我们出来采集标本，在园子里，宝宝遇到个阿姨，她说她是我的妈妈，她说她找了我好久了……”
恍惚间，张雨欣觉得天旋地转。
脑子刹那空白。
耳边只有小家伙的哽咽声，如蜜蜂一般在她的耳畔回旋往复。
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琢磨不透的感觉从四肢百骸间蔓延开来。
窗外的光线有几分刺眼，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瞳孔在涣散。
“九九，宝宝不喜欢她……”陆虎隆哭。
“你在哪里，把地址告诉我，好吗？”张雨欣问。
“好……”
陆虎隆报了一串地址给张雨欣。
“乖，不要乱跑，九九马上就来，有事找老师。”
“嗯。”陆虎隆这才收住委屈和害怕。
九九马上就来了。
有九九在，他就不怕了。
张雨欣挂上电话，神情很是恍惚，眼底没有太多的神采。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办公桌上花瓶给打碎了。
“哐”一声，这个办公室里都是响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的脸上。
张雨欣抱歉地笑了笑，匆匆忙忙收拾了碎片，这才拿着钱包往外走。
一路上，她的脑子里都只剩下几个字“陆虎隆的妈妈”。
他的亲生母亲终于回来了吗？
终于……
他的妈妈一回来，她就该走了。
如此，她可以无牵无挂地去芝加哥大学念书，以后争取留在美国。
张雨欣靠在出租车的窗口，一只手撑着脑袋，视线茫茫然落在前方，空洞里带着乏力。
心脏像是被剜了一下，一阵一阵刺痛。
四肢，有些麻木。
说不清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花园的，出租车停下时，司机喊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谢谢。”她匆匆忙忙付了钱，往园子里走。
一进去，她就给陆虎隆打了电话。
“小隆隆，你在哪个出口，九九来接你。”
“九九从入口往右走，宝宝坐在椅子上等你。”
陆虎隆很乖，没有乱跑。
陌生女人看着他，好几次想要摸摸他的头，可是陆虎隆害怕地避开了。
“宝宝，你跟妈妈不亲近了吗？”她无奈，“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小手一直喜欢抓着妈妈。”
“妈妈对不起你，离开了你三年。”
“妈妈不是故意的，以后会对你好的。”
陆虎隆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在潜意识里已经把张雨欣当作了妈妈的。
可是，这个女人才是他亲生妈妈吗？
他做梦都想要的妈妈吗？
他眨着大眼睛看向她。
很快，张雨欣跑了过来。
她穿的是高跟鞋，途中差点崴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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