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戎和马应龙一同撤回繇关大营中。权大人没有一同跟来。
他由于繇关大营之中没有仵作，权大人临时承接了验尸的活儿。
今日刺客来袭，虎贲军无一伤亡，但金吾亲卫中死伤数人。
死者之中，出身和官职最高的，便是梁沂。
“太吓人了。”马应龙惊魂未定地对纪戎说。“刺客卯足了劲要杀皇上！那些死伤的金吾亲卫都是台子附近的！咱们当时也在旁边，要是一个不小心也完蛋了！”
纪戎点头：“可不是嘛。”
虽然她在听马应龙絮叨，但是思绪已经飞到了远处。
发生在刚才的一切，现在回忆起来，每个细节都变得亦真亦幻。
毫无疑问，梁沂刚才是一心要杀她的。
她几番逃生，最后差点被梁沂砍死。
千钧一发之时，有一只弓弩从纪戎身后，直接击穿了梁沂的手掌。
钢刀落地，纪戎这才算是活了下来。
那弓弩穿过梁沂的手掌，扎在纪戎面前的木台上。
而随后，皇上赶来，把她带走，送到就近的营帐中藏身。
在这整段经历之中，一切都说得通，唯独那击穿了梁沂手掌的弓弩除外。
那是谁发射的弓弩呢？
纪戎记得很清楚。当时在她身后，除了梁沂，就是躲在桌子下面的权大人和马应龙了。
马应龙这个傻白甜，被纪戎率先排除了嫌疑。
他根本不是会随身携带武器的男人。
至于权大人……
如果是权大人身藏弓弩，并且在关键时刻救了纪戎一命，这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当时和马应龙躲在一处。如果是他的话，马应龙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只能判定，发射弓弩之人，既不是权大人，也不是马应龙。
所以，只能是其他人。
但是，这个其他人，纪戎并没有发现他的藏身之处。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校场临时搭建的停尸处。
权大人匆匆从停尸处走出，来到不远处的营帐中。
陆修羽坐在帐中，几名宗室的王爷也伴驾在侧。
不仅王爷们在，还有二品以上的随驾官员，也都在场。
看见权大人进来，宛陵郡王陆修林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权院使！梁中郎的死因有结果了吗？”
权大人不慌不忙，向陆修羽叩拜之后，方才答道：“回皇上和诸位王爷的话，臣已经全方位检查了梁中郎的遗体。在梁中郎体内，臣发现了一枚铁丸。”
说罢，权大人呈上铁丸。
“臣也同时检查了刺客遗留下来的火器。经证实，这铁丸的确是由火器发射而出，贯穿了梁中郎的头颅，最终导致梁中郎殉国。”
权大人低着头，脸上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只不过……”
陆修羽目光微暗，扫过权大人身上：“但说无妨。”
权大人低声道：“微臣刚才同其他军医检查这火器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标记。”
“标记？”陆修羽的表情，在帐中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晦暗不明。
“请皇上过目。”
说着，权大人让身后的军医将火器端上前去。
这把火器的枪管已经被拆卸了下来，分解成了零件。
陆修羽拿起零件，一件件端详过去。
“……的确有趣。”
权大人叩头：“皇上圣明。”
宛陵郡王陆修林有些按耐不住性子：“皇兄，到底什么有趣？您都看见什么了？”
而他身旁的洛川郡王陆修爻性子沉稳些，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坐下。”
陆修羽微笑：“这火器上的零件，竟然印有梁氏的族徽。”
权大人笑而不语。
陆修林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梁氏的族徽？！梁太师吗？！！”
陆修爻也眉头微皱：“这么说来，铁丸上没有标记，而火器上却有梁氏的标记？”
“正是。”权大人回答。
“这……”陆修林语塞。“难道刺客是梁氏派来的人吗？”
这话，也就只有陆修林这个备受宠爱的郡王爷敢说出口了。
怀疑本是无根之物，就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脆弱，飘忽，捉摸不定。
然而这看似脆弱的种子落地，见风就长。
一旦有人把应该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很多想法，就会在所有人心中蔓延。
自此之后，怀疑的杂草，便再也无法除去。
陆修林的话，让整个帐中寂静无声。
“朕不信梁太师会做出这等悖逆之事。”片刻，陆修羽开口道。
“可是这火器上的标记——”陆修林低声辩白。
“如果梁太师要派人刺杀朕，何必要留下这种明确的证据？”陆修羽淡淡打断陆修林的话。“太师的智谋，岂能如此低下？”
“这，”陆修林低声道。“有道理啊。本王怎么没想到……”
“况且，梁沂身死，太师痛失爱子。朕相信太师绝不会排出刺客杀害自己的儿子。”陆修羽声音不高，但充满威严。“若是有人胆敢私下议论太师，朕绝不手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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