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和和气气的将一杯茶递给她，面上带起微笑，也客气地道了谢，表面上看上去挺和谐的，但实际上，这和气的底下是暗潮汹涌。
明老爷子提起了当年，说了年轻人不爱来这，又特意说了句明筝孝顺他，常陪他来这，这话里暗藏意思就是她不够孝顺，时老爷子生前，她一次也没陪着时老爷子来这喝过茶。
话说得可够绕的，要是换个笨一点的，恐怕都听不懂这什么意思。
时意勾着唇，眉眼弯起，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她就知道这茶喝得没有那么容易。
“爷爷以前也爱在家里自己泡茶，我跟哥哥陪着喝了几年，倒是习惯了茶香，喝不太惯饮料。六安瓜片的味道醇厚回甘，我也是喜欢的
明老爷子一顿，看向时意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深意，“时小姐喜欢就好。”
空了的茶杯被侍者重新续了茶，冷冷茶声，香味萦绕鼻息，时意捧起茶杯，暖着自己冰凉的手心，声音里似乎也有了茶水甘甜，“时家跟明家也是世交，爷爷生前也说您是他的挚友，我也算是您的晚辈，明爷爷还是叫我小意吧。”
“小意。”明老爷子从善如流改了称呼，态度当真跟对待自家晚辈一般和蔼，不紧不慢喝了一口，开口话里却藏着锋芒，“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年轻人都忙，时间耽搁不起，想必你也知道我今天请你出来是所为何事，那我也就直接一点……”
“前日，时小姐不请自来，毁了我孙女的生日宴不说，还当着宾客的面将小筝从二楼推了下去，要不是小筝命大，后脑勺一旦磕到了花坛，后果不堪设想。”
明老爷子捏着自己的拐杖摩挲，力道不轻不重，“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给了你一日的时间来解释，现在一整天过去了，我却没见人，就只好做个讨人嫌的，主动请时小姐过来问一问，不知道时小姐有没有想好该给明家一个怎么样的说法？”
头顶的灯光是温暖的昏黄，朦朦胧胧，落在杯中在茶水上泛起了粼粼波光，像是撒了一层的星光一样漂亮，时意垂眸欣赏，眼底也有寒星的光芒，细碎，寒冷。
明老爷子这话乍一听上去好像很和气，但仔细想想，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明家给了她一天的时间解释了吗？
没有。
事实上，如果不是宋砚出手，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里边出来。
时意看得清楚，明家人护短护得可怕，要是有可能的话，明老爷子恐怕是想把她给关到死的。
他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要是她没出来，就不会有今天这场谈话。
时意心里发冷，却又有些羡慕明筝能有这样护着她保护她的长辈，有人在她面前替她遮风挡雨，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可以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不像她，手无寸铁，却要活得像个战士一样，刀枪剑雨，无数敌人，都要她自己来抵挡。
喉咙里忽然哽得难受，她想起了同样疼爱自己的长辈。曾经何时，她也像明筝一样，是个活得放肆的小孩。
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微烫的茶水滚入喉咙，心里却仍旧是一片冰凉，时意敛眸，眉目沉静内敛，“关于前天晚上的事情，我不认为我应该给明家道歉。”
“明爷爷之前也提到了我爷爷，您跟我爷爷认识多年，对他的人品应该清楚，他教出来的孩子，都不是会推卸责任的懦弱小人，我向来敢作敢当，如果这事情真是我做的，不必您来找我，我自然会主动去明家登门道歉，任你们处置，绝无二话。但是，这次，我没有推明筝，她受伤跟我没关系，我不觉得我应该为自己没有做过的错事道歉。”
她一顿，“相反，我觉得应该道歉的人是明筝。”
“她偷拍我，跟踪我，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散播照片，造谣来污蔑我，错得离谱，她应该向我道歉。”
明老爷子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时意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看着从杯中溅出的水，她闭了嘴，徐徐抬眸望向明老爷子，却见他脸上之前那种温和的笑意已经消失了，板着一张脸，眼里藏着锋利的薄刃，犀利冰凉。
手指微微蜷成了拳头，时意不自觉地就把背挺得更直了，撑着没有露切，依然是笑盈盈的模样，不动声色听着明老爷子冲自己冷哼一声，语调陡厉，“老时真是教出来了一个好孙女！好一张伶牙俐齿，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夫，实在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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