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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丰小说网 > 李吉祥林在福 > 第27章 开春了
 
李吉祥醒得早,天还未亮,林在福就趴在沙发边上睡觉。李吉祥只能撑着沙发靠背,极轻极轻地翻出去。

在无数的猜测和议论之后,那个传说中的二少爷终于坐进了董事长隔壁那间办公室,虽然职位只是是董事长助理,但人们知道,这是真的要变天了。

“本来以为肯定是大少爷当太子的,现在连他爹都被扔一边被半路截糊咯,亲孙比不过外孙啊。”

“大少爷可不能跟这位比,这位可是大奶奶的心肝,二少爷去饭堂吃饭都给配保镖的,太显眼了搞得他现在都不来了。大少爷他爹了更不要提了,十年前出过事的,很早就被架空了。”

“这样说,还亏得李以卿在外面偷偷生孩子啊,还是个男孩子。”

“那可不,听说从小就当珠玉一样养在国外,保护得好好的,十几岁才接回来,现在连中文都说不利索。”

“这么洋气的吗?”

“而且我看过他的手,肯定是弾钢琴弾大的。”

“不过就是每星期就来三天,据说身体不好。”

“可能是有心脏病。”

“你怎么知道的?”

“小说都这样写的啊。”

并没有这一回事。李吉祥只要出了办公室,就能听到关于自己的各种传言。其实他根本不想来,来了不是看报表就是看计划书,看了基本也没什么用。

到了晚上就坐在客厅发呆。舅舅,舅娘,和姥姥已经坐成互为最远了,而哥哥每天都加班到深夜,李吉祥无论坐哪里都显得十分突兀,但为了降低存在感,还是得安静地坐下。

如果姥姥走过去和他说话,舅舅肯定是要扔下报纸走的,舅舅走了,舅娘也只能干笑两声,也跟着走。

“吉祥,这些年还是睡不好吗?我看你又吃安眠药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到外面住了,现在回来了就好,在家,安心,我得让人天天给你煮宁神茶。姥姥年纪大了,见你一天少一天了。”

这个老人一向是严肃且端正的,就像一棵久经风雨的松,只要她不想倒下,就不会倒下,只有在李吉祥面前才会流露出过犹不及的关心,眼角眉梢都是笑,齁得像蜜糖水。

李吉祥眼神会闪到别处,刻意回避这种目光,可是每回答一句话,仍然是要笑着说的:“嗯,谢谢姥姥。”

“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吗?他们跟我夸你,说很难得看到这么踏实又坐得住的年轻人了,等你事务所的事交接好,就专心在这边吧,要学的东西很多呢。这下我终于能安心退休了,这几年我身体也真的差了。”

李吉祥又笑了一下,却又控制不住的冷漠下来,说“商人的事,我不太懂。”

又悄悄瞥了一眼笑逐颜开的老人,鬼使神差地说:“姥姥,这十年来您睡得好吗?”

老人端起那个白漆铁皮茶杯喝了口浓茶,干枯的眼睛里竟然有点泪意:“时常会想念你的母亲,公司也几乎耗费了我全部精力。幸好还有你,幸好以卿生下了你。”

李吉祥低下头,捉住自己的手腕,揉搓着那根红绳,他可以感受到这位老人的悲伤,甚至有点颓废,但这些年,直到现在,他对这位老人都是保持一种疏离的态度。李吉祥心想,可能他从这位老人身上遗传了铁石心肠。

“姥姥,您认识我的父亲吗?”

老人脸上显然有种措不及防:“你的母亲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在北江那边上过夏令营,可能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吧。我没见过。都是旧事了,不提了,不提了。以后你结婚,一定要好好筹备,才能弥补我的遗憾。”

李吉祥心里还有好几个问题想开口,话到嘴边,却只是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起身想走,姥姥却又紧紧握住他的手,喃喃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以卿和你的父亲,我…也没想到会变成那样,但活着就要向前看,你一定可以把家业守好的。”

老人的手心都是温热的汗。李吉祥想到了以前,奶奶接放学会给糖吃,他就把糖握在手心,奶奶再握着他的手,到家时手心的糖已经融了一半,手心手背全都黏糊糊一片。

李吉祥不好意思抽手,只能把手指曲了一下,这种感觉让他太不舒服了。

要不以后我也去加班吧,李吉祥想。

———

“嗨!李少!李总!你真厉害啊,躲着我们不声不响的就继承家业了,听说还有未婚妻了,不怎么出来玩的人就是手段高!佩服,佩服。”

孙舟灌了一杯酒,又指了指韩家明:“不过我们比李少快活,天天换女朋友。”

韩家明敬了孙舟一杯:“天天不是会所就是酒吧,我都玩腻了。”

孙舟敲着韩家明后脑勺说:“还不是你,不听女人唱歌,不然的话可以玩的就多了,天天搂个女人剩喝酒,古代逛窑子也没这样的。不过李总又和我们不一样了,哎,李总还包养那个模特吗?”

李吉祥说:“玩腻了。”

孙舟说:“也够长情了,不像老韩,出了这间房就不认识人了。”

孙舟喝得差不多,就要开始醉,一边说胡话一边吐。

韩家明和李吉祥就站在门口候着。不知道为什么娱乐场所总是又黑又暗,走廊迂回曲折,又封闭又压抑。

“开春了。”韩家明低头笑了一下:“暖了起来,小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愿意出门了。”

“还在吃药吗?”

“要吃的。”韩家明仰起头:“李吉祥,我这边做好准备了。”

“好。”

“听说你姥姥已经指定你当继承人了。”

李吉祥笑了笑,还没等他开口,韩家明又说:“可是我理解你的心情。”

李吉祥走到门口,给方灵灵发短信:“方小姐,请问可以给我三个月时间吗?三个月后,我会提出解除婚约。抱歉,给你造成麻烦了。”

不一会就接到了方灵灵的电话:“李先生,可以,我也在想解决办法。你不用将责任全部揽在身上,我也是不愿意嫁给你的,但我也没说,同样也耽误了你。”

一个星期的前三天,李吉祥去当吉祥物,后三天回事务所,也睡在那边。他查了林在福的课表,专门挑上课时间回去做饭和搞清洁,基本是炖菜,炖一大锅封起来,希望三天不会坏,幸好每次来看都是吃完了的。

开春了,范沐晴父亲的高空抛掷致伤案的诉讼终于排到号。

颅骨横向开裂,皮层瘀血,失去生活能力,十级伤残。被告是出组屋屋主以及二楼或以上的无法证明没有抛掷可能的住户,共29人。

范沐晴一边走程序,一边还要照顾自己的父亲,其实李吉祥已经给他的父亲提供了医药费,可是他实在不愿意不明不白的欠下这么多钱,如果能通过法律来获得赔偿那是最好不过了。

一审判决出租屋屋主与二楼或以上住户共同承担受害人的医疗费用以及律师费,但很快29位原告又提出了上诉。

原来在住户的共同努力之下,发现了真正的加害者:三楼的一位妇女,致伤的物件是她腌咸菜用的一块石头,就放在阳台上,当天她放拖把的时候不小心捅到,刚好砸中人。

这位妇女堂审当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说话带着浓稠的口语,审判长让她宣读自己的身份时,妇女开口就是:“青天大老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家政工,家里还有小孩和公婆要侍候,求青天大老爷从轻发落。”

那是一种尖细的哀嚎,一边说一边扯着气,不仔细分辨根本不能听清三个连续的字。

说完还抓着头发哭了起来:“我这辈子已经过得够苦了,十二岁就出来赚银钱,十八岁老公就过世了,还留下一双公婆,每天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糖还是盐,一家几口就挤在五十平方的房子里,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我也不是故意砸到人的啊。”

人民法院只能对被告强制拘留并临时休庭。最后还是判决了这名妇女赔偿损失及律师费。

妇女的一家老少早已跪在公路边,不停地向范沐晴磕头,求大善人放过家里的主心骨。

此时妇女也出来了,将每个孩子都抱了一遍,又向公婆磕头,抹着眼泪说:“这么多钱,我怎么赔得了,这是让我家破人亡啊,眼下只能我去跳河跳楼,死了就不用连累你们了。我死了以后,你们也是孤苦无依的,活着也是可怜被欺负,倒不如一起跳吧,路上还有个伴。”

一家人搂在一起,哭声凄厉,犹如人间练狱,行人纷纷侧目。

跳河跳楼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李吉祥也蹲下来,抠着手心,说:“请不要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的原告今年才17岁,因为你的过失,导致他的父亲重度伤残。即使你死亡,也会卖掉你乡下的田地和房屋来赔钱。往深里说,就是过失伤人,刑事案件,是要做牢的。”

被李吉祥这样一吓,一家人哭得更家惨绝人寰了,恨不得人手一瓶盖百草枯。

范沐晴显然是被吓到了,对李吉祥说:“李先生,托您的福,我父亲有钱治病了,我当时也不知道现在会是这个样子的,现在可以不告了吗?”

“已经判了。”李吉祥说:“不过法院裁决后会根据被告经济条件让他们分期偿还,或者我建议你可以先借钱给他们用作赔偿,以后再慢慢偿还。”

“这样做有意义吗?”

“维护法律的义务和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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