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她压低了声音，尝试着去轻唤纱幔下的男人。
步子缓缓朝宫殿深处而去，她放下了手中端着的膳食，掀开幔帐，却见慕言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空洞的眼神望着窗外的一轮月光，似乎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
“陛下……”
沈若蝶又轻轻唤了一声，只可惜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正眼都未曾给她。
“臣妾是来向您请罪的。”她跪倒在了床边，垂眸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臣妾本为中宫之主，不曾照料好后宫事宜，千禧宫走水之事也是臣妾没有好好处理，酿成了大祸，如今淑妃已经薨逝，还请陛下莫要伤心了。”
听见这番话，慕言枫的意识逐渐清醒，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身旁跪着的女人。
惺惺作态。
慕言枫冷眼瞧着这个女人，若不是因为她的话，怎会酿成如此大祸？
如今过来充当一个好人，为的不过就是争宠罢了，后宫的因果，算计，从未停休过，过往只不过是照看到沈家的面子，所以他才不屑与沈若蝶计较罢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会再给沈若蝶好脸色瞧。
“陛下，您已经许久未进食了，身体要紧，臣妾虽然有罪，但自知陛下的身体最重要，所以给您带了一些吃食，您多少吃一点吧？”
语罢，沈若蝶一双似水的眼睛望向了慕言枫，她搀扶着慕言枫坐在了床上，拿起了膳食便打算喂给他。
只是慕言枫并不领会这份情意，反手将膳食打翻，将沈若蝶推倒在了地上。
“滚出去。”
餐具碎了一地，膳食在地上滚做一团，沈若蝶的袖口上沾了一点食物，发髻也在摔倒的时候变得七倒八歪，华服在身的她此时显得格外滑稽。
“陛下，臣妾也是为了您好啊，如今淑妃都已经走了，您这样念念不忘也没有什么用，臣妾会一直服侍您，一直陪伴着你度过这段时间的……”
沈若蝶还不甘心，回眸看着满身戾气的慕言枫，她就不信了她一个活生生的人难不成还会比不上一具烧焦的尸体？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明黄色的床单，慕言枫的脸色惨白，乐霜儿的死让他心如死灰，但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
“来人！”慕言枫忽然开口，剑眉挑起，一双失神的眼眸乍现厉色。
很快，便有宫人进入寝殿，跪倒在他的身边。
“传朕口谕，皇后未曾管理好后宫事宜，有失仪德，自今日起，在坤宁宫好好面壁思过，无朕传召，不得出坤宁宫半步！”
低沉的话语响彻了整个乾宁宫内，在场宫人均大惊失色，最为震惊的莫过于沈若蝶，一双杏眼早就泛着红，她连滚带爬地朝着慕言枫脚边爬去。
“陛下，您不能这样对待臣妾，臣妾心中都是您，未曾治理好后宫是臣妾的错，可那场大火也不是臣妾所能预料到的，臣妾……”
话音未落，慕言枫便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皇后注意自己的仪态，来人，将皇后带回坤宁宫好生歇息。”
他早已对眼前的女人横眉冷对，沈若蝶苦苦解释却无果，只得被太监架着身子拖出了乾宁宫，丝毫没有皇后的尊严。
如此惩罚也换不回乐霜儿，他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怒火宣泄。
宫人皆站在乾宁宫内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如今的帝王若是发怒，随时会被株连九族，这样的危险谁也不敢招惹。
“传朕旨意，追封淑妃为淑贵妃，将其棺椁移入清陵厚葬，一切礼仪丧俗规格，皆按皇后的制度来办。”
慕言枫拂了拂手，既他无法在她生前允诺一声，便要让她死后也享受皇后的待遇。
尽管这不是她所要的。
“也罢，也罢……”
他仰头看向了窗外的天空，漆黑的夜里，月光已经被乌云遮住，他忽然之间长叹了一口气，苦涩的嘴角却只能向上扬起，最后化为了悲愤的笑声，伴随着宫人的诧异与猜忌，最终在皇城之中消散……
……
乐霜儿拖着疲乏的身子从皇宫密道之中从侍卫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了皇宫。
慕言枫啊慕言枫，你若是非要我死，又何苦下这样一道圣旨伤及无辜呢？
乐霜儿鼻腔呛进了太多的烟尘，脸上如刀割般被生生剖开，几日的时光，身上已经褴褛不堪，而伤口所到之处早已化脓……
疲惫与彷徨交加，可她仍旧没有忘记最后一刻巧儿让自己赶紧逃离的话。
这几日，她的腿便没有停下走动的频率，一双鞋子磨得满目疮痍，苍茫大地无一处是她的栖身之所……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慕言枫的模样，她的意识已经逐渐不清晰了。
几日的日夜兼程，距离皇城已经有一段距离，乐霜儿不知怎么的便进入了江州境内，身上的伤势已经越发重起来，脸颊和唇早已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模样与乞丐没有任何分别。
城中之人见她怪异的模样，身上还有被烧焦的漆黑，纷纷掩面躲避，更有甚者在凑近看见她那张早已化脓的脸颊便恶心作呕着跑开。
乐霜儿扯了扯衣襟，想要遮住自己的样貌，可无奈谁也无法将视线从她怪异的身上挪开。
霎时她朝着前方跑去，步履越来越快……
都是因为你，慕言枫。
她将青春和信任交给一个男人，却没想到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愿意将一点点信任分给自己，两个孩子，两个忠心的奴仆，四条人命都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
如今她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都是她自以为她所爱的男人造成的。
“都是拜你所赐！”
乐霜儿想要捂住自己丑陋不堪被火灼伤过的脸，目光凝视着山崖上泉水仲倒映出来的脸颊。
那个丑陋而狼狈的女人真的是她吗？
或许她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爱她的人，失去了权势和地位，要想跟高高在上的皇帝斗，她有什么筹码？
乐霜儿蹲坐在地上，伸出了自己干瘪的手掌，污垢伤痕还有斑驳的创痕无疑不在宣告着她的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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