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缺又道，“所以我们要突围，我们要活着回去。”
年长士兵说，“可实力悬殊，我们就是神仙也飞不出去。”
就着昏暗的月色，无缺站在一块石头上环视了一圈坐在地上的颓废的众人。
“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也会死在这里。”
另一个消瘦的士兵道，“也不全是，拓跋寺那么恨你，若是我们提着你的头颅，还是能换一条生路的。”
有一瞬间，无缺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突然多了杀机。她捏紧拳头，夜色未能掩去她眼中的凌厉，“所以你是要投降了？”
消瘦士兵冷哼，“你本事大升迁的速度也是我们及不上的，若我们杀了带着你的头颅去了北漠，想必拓跋寺也不会亏待我们。”
无缺直视他，“那么，你可有儿子？”
“若他没有，你们可有？即便没有儿子，可有父母妻女？”
那一瞬间，无缺看到有很多人站起来了，慢慢的，他们包围了无缺。
对生的渴望让他们渐渐放弃心里的道义。
他们手里的兵刃对准了她。
为了活命不顾一切，无缺可以理解。
这个时候突然有哨兵来报，“北漠已经慢慢靠近峡谷，很快就会包围我们。”
一听这话，无缺明显感觉到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杀机更深。
无缺拧眉，如果真的有一天到了绝路，自己会怎样做呢？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义凛然之人，甚至有时候她会做很多小人才会做的阴谋诡计。
若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她是不是也会选择投降呢？
毕竟现在的情况，除了投降，杀出去的可能性很小。
虽说宁家众人都死在皇帝的手中，她也时时刻刻想着报仇，但无缺也明白。就算杀了夏侯善，宁家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
一家之仇，她不会用一国的覆灭来平息亡魂。
而且无缺知道，父亲如果活着也不会赞同她反了大夏。
所以她想要杀的，从始至终只有夏侯善一个人。
她在大夏出生，大夏的水土将她养育成人。而她的血脉里也留着大夏的根基，她是大夏人。
她做不出危害大夏的事情。
即便她只是一个女子，可在家国面前，即便是牺牲自己一条小命，至少死得其所。
她突然有些明白方叔为什么说，军人死在战场上是死的其所了。
她其实没有军人的血性。
她只是不想背弃自己的家国罢了。
所以她虽能理解，但不能赞成，于是无缺又说。“你们若想投降，可以，带着我的头颅便可以在北漠升官发达。你们想活命，也可以，同样是带着我的头颅便可以活着。”
他们还在步步逼近，无缺握紧拳头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便是武功盖世，也无法在里外受敌的情况下安然脱身。
冷声道，“可你们想清楚了，一旦大夏军营里有人认出你们，知道你们是降兵，代替你们受苦的会是你们的家人。从今以后他们便会代替你么背着叛国者的污名，你们的祖先也会因为你们今日的决定而蒙羞。”
“又或者有一天你们在战场上遇到了自己的亲人，你们又是否能痛下杀手？在北漠身为降兵你们真的能融入北漠吗？不，不会，降兵注定会被北漠人嘲讽欺辱。”
他们迟疑了一下，无缺瞅准时机又道，“我们在大夏出生，长大成人。大夏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国。”
无缺指着大夏的方向，“那里是我们的故乡，故乡里有我们的家人。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即便，即便真的命不好，我们回不去了。”
“可我们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战，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国而战，我们死得其所。他们也会自豪有我们这样的家人，我们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战，也不是为国而战，我们是为了保护家人而战。”
众人有些动摇，面面相觑，即便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什么。
可无缺将他们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在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国，是我们的城，国城里有我们的故乡，有我们的家人。”
她似是有些悲伤，“大夏，是我们的根，是我们今天站在这里不顾性命的理由。可如今，你们真的要背叛自己的家人吗？”
无缺的声音格外清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无缺走到消瘦的士兵面前，“这位兄弟，即便降了能苟活，可若每个人士兵都同你们这样投降，谁来守护我们的家人？”
“我们是保护家人的最后一道防线。大夏是我们共同的家，难道就任凭北漠随意践踏我们的家人吗？”
“我...”消瘦士兵犹豫了。
无缺将手里的刀递到他面前，眼神里是生死无惧。
“你若是真的能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被欺辱而无动于衷，那便杀了我去北漠。”
“即便我今天死在这里也问心无愧，因为我到死都在为家人而战，而故乡而战，为国而战！”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最柔软的地方，或许是家人，或许是爱人，为了那抹柔会变得脆弱到不堪一击，同样的，也会为了保护那抹柔|软而不顾一切。
“我裴无缺，无愧于国，无愧于家人，更无愧于心。”
夜色里，她的声音铿锵有力。
消瘦士兵犹豫的接过武器，“呵，好一个无愧于心。”
抬起头时却湿了眼眶，“若能做英雄，谁又愿意做狗熊呢？我们没有你的武功盖世，你能逃，我们却逃不出去。我们的家人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团圆。”
无缺深深的看着他，“就算今天战死在这里，我们是为国捐躯，国家自会善待我们的家人。无缺只问你们一句，若他时你们在北漠阵营战死，北漠可会善待你的家人。”
“即便被接去北漠，离开了故乡的他们又真的能得善终吗？若大夏真的亡了，我们，还有我们的家人，都是亡国奴。”
她后退一步，“无缺言尽于此，愿意跟着我杀出重围的跟我走，还想拿着我的头颅去投降的也请便。愿意跟我走的，便是死，我们也死得其所。或许大夏无人记得我们的名字，但我们流的血，会让我们成为大夏的英雄，更是家人心中永远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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