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你又跑哪里去了？”吴慧淑女士摸着克新冰凉的面孔，急切切地说，“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来看妈妈？妈妈心底里好怕！不要离开妈妈，答应妈妈？”
“妈……”克新帮妈妈擦去眼角处的泪珠，转身对着主人说道，“让您见笑了，这位是我的亲生母亲。妈妈，这位是林副省长。”
“我只是一位普通党员，”林先生终于开口道，“我们算作是老相识了。”
“什么意思？”奕瑀瞅着这位一身白衣的女人，突然恍然大悟，笑着说，“原来是克新的妈妈。你确实应该多来看看你的妈妈，她常常在疗养院的湖岸边跑来老跑去。上次跳进了河里——”
“林先生救了我一命！”吴慧淑说道，“谢谢您，林先生。”
“请留步，黄丽君女士！”克新突然喊道，“黄丽君女士，请留步。”
黄丽君停住了脚步，晧熙拉着雨轩移步到妈妈的身边。只听见克新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说道：
“我亲爱的妈妈，前面这位就是黄丽君女士，还有她的儿子吴晧熙先生。至于旁边这位跟妈妈一样美丽的女人，她叫做吴雨轩，是儿子一生中最心爱的人。”
“最爱？”妈妈问道。
“最爱，没有任何之一。”克新微笑着说道，“对不起妈妈，在这个女人面前，您只能退居第二。”
“我懂。妈妈懂得这个道理。当年湛峯也是这样说的。为了我他可以死，他是这样说的。你爸爸非常非常地爱我！可是……后来他死了……林警官，你还记得吗？案子是你结的，他爸爸死于一场意外！”
“意外？”林警官回忆起往事不觉叹了一声，“意外，非常遗憾的意外。是意外没错。”
“我们回去吧，”晧熙一只手抓住妈妈的胳臂，带着伤痛怯生生地说，“我们回去吧……”
“雨轩，你看到了吗？”克新哼了一声，冷笑说，“看到了没有，事到如今他依然护着自己的妈妈。他对你的爱根本就是虚情假意，只有对自己的母亲才是真情实感。黄丽君，这个女人把你害得那么惨，她的儿子时时处处护着她，而你呢？为了救她居然可以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黄丽君？”
“妈，她就是黄丽君，当年把你赶出门的黄丽君！”
“黄丽君？”这个白衣女人把黄丽君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摇着头说，“黄丽君？不，孩子，我不认识她。”
“你说什么？他是你丈夫的姐姐，黄丽君！”
“不，孩子。她不叫黄丽君，她叫什么？那个臭女人叫什么？让我好好想想……林警官，您说她叫什么？当年案子是你结的……”
“她……”林骏德苦笑着说，“她叫黄丽君。”
“不，你们都搞错了。孩子，她绝不可能叫做黄丽君！”
“够了！你这个疯——”克新开始歇斯底里地喊道，“林警官，林局长，林副省长！我万万万想不到原来是你把这起谋杀案定性为一场意外。你这个帮凶，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罪犯，一个比杀人凶手还要恶心的刽子手！你说，你究竟收了吴建军多少钱？多少钱才足以令你出卖良心和职业道德？一万？八十年代的万元户！还是十万？你的狗屁良心竟然值二十万？”
“钱算得了什么东西，”林奕瑀忽然说道，“前程才是为官者的致命之处，您说对不对，我的爸爸？”
整个客厅倏地一片哑然。雨轩攥紧晧熙的五指，紧紧依靠在晧熙的肩膀上，这叫克新看了大动肝火。他愈发神经质地焦躁不安，在林警官的跟前踱来踱去。他忽然注意到陈诚这个老东西似乎在偷偷地取笑某一个人，于是愈发神经质地亢奋。他把一只手掌放在陈诚的脖颈上，说道：
“当年，你是不是也参与了什么？妈妈，这位是吴忠贤——不，这位是陈诚先生，你认得这位老乡，我亲爱的妈妈？”
“陈诚？不……”吴慧淑女士一直在打量着黄丽君母子和另外一个女人，她一边说道，“我不认识他——你说谁？吴忠贤？吴忠贤！”
这个白衣女人一晃过神来吓得全身发抖，躲在儿子的背后紧紧抓住儿子的衣角不放。她开始疯疯癫癫叫喊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可是谁也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克新一面搂着妈妈，一面不停地安抚妈妈，一直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他们……”吴慧淑女士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陈诚那副苍白的脸孔，颤抖抖地说，“他们……吴忠贤，马佐夫，还有两个，两个黑衣人……他们，他们把我拖进厕所里……我想想，卡拉ＯＫ，酒吧，卫生间……对，卫生间，他们把我把我……我要是不接客，就有人跳出来打我！”
林骏德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又转眼盯着陈诚看了一眼，倏地又掉了下去。奕瑀忽然俯下身盯着父亲的白发说道：
“林警官，你也参与其中吗？”
“我……”林骏德摇着头，叹了一声，喘着气说，“我……我——”
“你说！”克新撕心裂肺地吼道，“林警官！”
“不，孩子。”白衣女人拉住儿子的手，哭泣着说，“不，孩子。林警官是个好人。我报警后林警官就跑来救我。第二天我就翻供，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啊，都是我自愿的，都是我自找的。我们走吧，孩子。走吧！”
在妈妈悲情的催促下，克新总算不由得移动了脚步。晧熙夹在两个女人的中间，同时攥紧这两个女人的手掌。他非常害怕一着不慎，她们便会不约而同地离他而去，永远永远不得相见。巨大的恐惧感倏地袭上心头，瞬间传遍全身。他必须马上带领她们离开这里。都错了，错得离谱，他和雨轩不应踏进林大人的领地半步！
陈诚也在往门口轻轻挪步。除了林警官依旧像个痴呆症患者那般死死地盯着门口发神，其余人等都在朝门奔去。他们每个人的内心是那么急切地想马上飞奔出去，然而他们每一个人走得又是那么的慢，仿佛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似的。就在他们的心底离门口还有十万八千里的时候，一阵油腔滑调般的吆喝声恰如其分地镇住了门口内的各色人等，包括久经考验的林警官整个人直接缩进了轮椅里。
“进来啊！”陈旻威挥舞着一只手，边走边油嘴滑舌地叫道，“进来呀，404别墅就在这里！快点进来啦，吴雨生先生。燕子小姐女士，尊贵的夫人，请进，我敢打赌陈诚先生此刻正在里头跟林警官谈笑风生……您的一对老相识。请进，他妈的通通给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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