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的脚步声轻微，这是他多年以来，长期在宫廷之中生活下来的习惯。
南宫傲天不喜欢奴婢们发出多余的声音，而在他身边伺候的奴婢之中，只要是脚步重的，几乎都活不到成年。
一步一步的接近亭台，回忆也一幕幕的涌上心头。
其实以前，李公公虽然是个阉人，但还是要经历过男子之间的发育期的，那个时候的他身体不知道出现了什么状况，突然，仿佛就这样如同柳树一般抽条。
但他的身材却是横向纵向一起长。
李公公记得自己当时都快被吓傻了。
身材肥胖的人注定活动不灵敏，这样的事情对于李公公这样身份的人来说，简直算得上是致命。
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收到宠信，只不过是南宫傲天身边最为普通的一个太监而已。
当时的他为了控制身材，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发育期的少年，应该是最能够吃的时候，却硬是咬牙，吃得比同龄的宫女们还少。
这样的过程让他痛苦，却不后悔。
特别是在原本南宫傲天身边最为受宠的太监，就是因为南宫傲天时常赏赐食物，身材过于肥胖，帮当时还只不过是皇子的南宫傲天捡东西的时候耽误了一些功夫，就被勃然大怒的南宫傲天赐死时……
李公公当时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想来应该是五味杂陈，心酸伴随着恐惧，又有一丝不可明说的兴奋和幸灾乐祸吧？
不过……
那也是他一飞冲天的契机，不然，如果当年那个太监还活着，想来他绝对爬不上这样的高度。
身体里面的血液似乎慢慢的开始凝固，寒风骤然灌进了身体之中，李公公终于因为这样的冷意回过神来。
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李公公站定，他抬头，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的修长身影。
那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回头，阴影几乎要笼罩了李公公周身。
不过并没有人注意这样的小细节。
两人彼此对视。
“考虑的怎么样？”
“奴才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哈哈，”那男子罕见的笑出声来，本就俊朗的面容上如同冰雪融化，李公公身为男子，居然也一时间看出了神。
“我一向欣赏永远都愿意活下去的人，那，彼此之间合作愉快。”
男子对他伸出手来，狭长的凤眸之中带了一点亲近和居高临下的温和。
李公公默默的看了一眼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并没有在意男子的态度，或者是说已经对于被别人俯视的生活，早就已经习惯的麻木。
他只是静静的看了那双手一会儿，而后，紧紧的，握了上去，带着拼死一搏的坚定。
当初被爹娘用五两银子卖进皇宫之中，做了低三下四，永远都会被人看不起的太监，是为了活下去。
未雨绸缪，在一众同龄人之中，忍饥挨饿的减肥，是为了活下去。
在南宫傲天身边讨好卖乖数十年，仿佛完全不介意自己的主子的性格到底有多么喜怒无常，以及公主殿下时常挑刺的行为，是为了活下去。
如今，他这样做，也仅仅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感受到那修长双手的力量，李公公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那一颗正在杂乱跳动的心脏似乎都因为这股力量而安心下来。
他想，他爹娘当初说他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成为了贵人，这样的话其实是不对的。
他从来都只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
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的身份，到现在也改变不了。
只要南宫傲天一不高兴，或者随意的一个念头，就能够得到和当初那一位受宠的太监一模一样的下场的稍微受宠一点的太监而已。
他从来都想活下去。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合作愉快。”
李公公听见自己有些冰冷的声音响起，和往日里面的献媚讨好不同的语气，却莫名符合这样阴冷潮湿的天气。
如同附骨之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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